庄周梦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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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齐物论》中讲述了一个国人耳熟能详的故事——“庄周梦蝶”。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翻译成现代汉语,大意是这样的:从前,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蝴蝶觉得非常快乐,悠然自得不知道自己是庄周。过了一会,梦醒了,突然发现自己是僵卧在床的庄周。不知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呢,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庄周与蝴蝶必然不同,这就叫做“物化”。
庄子叙述庄周梦蝶的故事,原意是想说,形而下的万事万物尽管千变万化,但都是“道”的物化而已。庄周也罢,蝴蝶也罢,本质上都只是虚无的道,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庄子所指的“齐物”就是这个意思。
从哲学上看,庄周梦蝶的故事提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真实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生如梦,谁也不能保证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也许,以为自己是人的庄周死后,发现自己真的是一只蝴蝶——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追问眼前的世界是否真实,真实的世界究竟是什么,并不是一件完全没有意义的无聊之举。在哲学上,这个问题被称为“本体”问题,讨论这一问题的学问被称为“本体论”。通俗地说,本体就是世界的本原或根本,是最真实的东西。无论如何世易时移,本体都是永恒不变的,不会被毁灭,万事万物都依赖于它。显然,庄子认为本体是一种不可描绘的“道”——即老子所说的“道可道,非常道”。
哲学史的早期,本体论问题是哲学家关心的焦点。针对此,哲学家们也提出了很多观点,比如水(泰勒斯),“无形”(阿那克西曼德),气(阿那克西米尼),火(赫拉克利特),“四根”即火、土、水、气(恩培多克勒),数(毕达哥拉斯),原子(德谟克利特),理念(柏拉图),等等,不一而足。后来,本体论不再是哲学理论的中心问题,但对世界本体的探索一直在继续,又增加了上帝、意志、物质、“绝对精神”等许多答案。然而,本体到底是什么至今仍然没有得到解决。yulujidi.com
世界与辩证法
柏拉图的梦
出身贵族的柏拉图喜爱思考和脑力劳动,鄙视体力劳动和劳动人民。在学术上,柏拉图也是重视逻辑推理,而轻视实际考察。他尤其推崇离现实很远的数学思维,甚至在柏拉图学园门口写上:"不懂几何者,不得入内。”
柏拉图的世界观纯粹是抽象思维的产物,根本不能在实际世界中完全得到检验。他认为,宇宙起初是没有区别的混沌,其中有两种直角三角形——一种是正方形的一半,一种是等边三角形的一半。造物主是个数学家,制定了一个数学化的创世方案。按照这个方案,经过一系列机械运动,三角形组成了4种正立体,产生了构成尘世的4种微粒——火微粒是正四面体、气微粒是正八面体、水微粒是正二十四面体、土微粒是正立方体。还有一种由正五面体形成的正十二面体,产生了构成天体的第5种微粒“以太”。这样一来,整个宇宙形成一个圆球,由混沌无序变得井然有序。宇宙圆球如此完美、对称,球面上每一点都相同,有一个灵魂充盈整个宇宙空间。在宇宙中,火对气的比例、气对水的比例和水对土的比例相同,万物都可根据组成微粒的比例用数目定名。数学是灵魂进入永恒的捷径,人通过学习数学可以进入“理念世界”。
可以说,柏拉图的世界观基本上是一种数学游戏,或者是毫无根据的空想。对此,18世纪的法国启蒙思想家伏尔泰写过一篇《柏拉图的梦》,对柏拉图不顾实际的空想癖好进行讽刺。
柏拉图,如同他那个时代的许多伟大的人,是个梦想家。在他的幻界之中,人本应是雌雄同体的;只是为了人所犯下的罪,人就被分成了两部分,于是就有了男人和女人的分别。
柏拉图还证明了完美的世界不能多于5个,因为正规的数学体系只有5种。柏拉图的“理想国”是他的主要梦幻的体现。在柏拉图的幻境里,人先是睡觉,然后醒来睁着眼四下观看,然后又是睡觉;人也不应该用肉眼去看日食,而是要弄桶水来看水中的倒影,不然会变成瞎子的。在柏拉图的时代,梦幻还有极好的名誉。
今天,我要讲的就是柏拉图的一个梦,这个梦可不是一点趣味也没有的那种。在柏拉图的这个梦里,伟大的地米古斯,那位流芳百世的几何家,那位在太空制造了无数圆球并在每颗球上放了许许多多人的几何家,要看看妖怪们到底从他那学了多少东西。于是,地米古斯给了每一位妖怪一些物质并由他们发挥想象,打个比方吧,那就像菲底阿思和宙苛西斯教他们的门徒那样:给个像,让他们照着画。
魔王领了他那块我们现在称为地球的物质。一阵忙碌之后,魔王把地球弄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魔王高兴极了,他觉着这是一件可以被称为杰作的上上品。魔王觉着他已成功地让妒忌之神闭上了她的嘴,他盘算着该如何欣赏即刻可至的其他妖怪的颂词。使魔王大惑不解的是:兄弟们送给他的只是一阵不屑的嘘声。
兄弟中那个最好挖苦人的家伙还凑上前来说了这样的话:“可不是吗,你倒真的干了件了不起的事呢!你把你那世界分成了两部分;为了阻断两边的来往,还那么小心地弄了那么些水在两个半球之间;要是有谁胆敢靠近你做的那两个极地,肯定会被冻僵;谁胆敢靠近赤道,谁就得被烤焦了。你又是那样深谋远虑,造了那么大片的沙漠,任何试图穿越它的人不是被饿死就得渴死。我倒是没从你造的那些牛、羊、公鸡、母鸡身上找出什么毛病来,可我没法理解你为什么要弄出那些毒蛇和蜘蛛。
世界与辩证法
你那些洋葱、洋蓟是好东西,可你干吗又将毒草种得到处都是?除非你想着去毒一毒那些你造的人。而且,我没数错的话,你大约造了三十几种猴子,还有更多种类的狗,可你只造了4种或是5种人。你又给了这后一种动物一种本能,就是推理;可实际上,那个什么推理不过是一种可笑的玩意儿,离那个被你叫做愚蠢的本能不会远于一寸。除了上边提到的,你还一点也不尊重你造的那些两条腿的朋友们;你只给了他们少得可怜的一点自卫;你把他们丢在那样一种混沌之中,只给他们很少的补偿;你给了他们那么多情感,却又给了那么少的用来抵御感情的智慧与谨慎。你一准儿早就没想要这个球面上在任何时间都有许多的人可以生存;你又弄了天花病去日复一日地折磨他们,使得他们的数目每隔几年就要少去1/10,还给那余下的9/10以其他疾病;你还嫌这些不够,又让那幸存的人们不是对簿公堂就是自相残杀。为了你这所谓的杰作,人们还要对你终生顶礼膜拜。”
听到这,魔王的脸红了。他觉察出这里面真的是涉及了物质与精神上的双重邪恶,可他还是坚称:他那杰作里边,基本上是善多于恶的。
“听着,好心肠的伙计,没有比到处去挑毛病更容易的了。”魔王说,“你不想想,造一种动物,给了他们推理的本能不算,还搭上自由意志,又要想办法不使他们滥用他们的自由,容易吗?你也不想想,养出1万种植物,出点有毒的算什么?你以为,那么多的水、沙子、土,能造出个又没海又没沙漠的球来?看看你自己吧,我的专出冷言冷语的朋友,你不是刚造完那个木星吗,也让咱来看看你做的那条大带子、那长夜、那4颗月亮。看看你造的那个世界,是不是上面的居民既不生病也不愚蠢。”
有跑得快的妖怪立刻去了趟木星,回来和众人说了说,于是,大伙又一块去笑那刚刚还在猛挑刺的那位。众人中做事最认真的那妖怪,也没能免受嘲讽。其他造了火星、水星、金星的也都被找出这样或那样的错误加以嘲笑。
后来,好几本大书、无数小册子被制造出来记述这造太阳系的事件;天底下想得出来的花言巧语无所不用;可惜言多有失,最后弄出很多自相矛盾的东西。
后来,伟大的地米古斯对那几个妖怪说:“你们几个做的那几个球各有好的一面和不好的一面,经过热烈的讨论,大伙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更进一步的理解。你们几个离完美还有很大一段距离。这样吧,你们的作品就留在这一亿年好了。再过一亿年,你们都会知道更多,做起事来也就会好许多了。不要对你们自己要求过高,要知道,这个宇宙里,只有我才能制造完美与永恒。”
这就是柏拉图传给他的门徒的教条。柏拉图刚完成他的高谈阔论,有位门徒高叫道:“您醒了吗?”∽背靠空想,危机四伏。
世界与辩证法
芝诺悖论
芝诺曾经提出过一组著名的悖论,用来证明世间不存在运动,其中“阿基里斯追不上乌龟”和“飞矢不动”是最为著名的。
阿基里斯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大英雄,健步如飞,能日行千里。可是,芝诺却语出惊人,断定阿基里斯永远追不上慢腾腾的乌龟。他是这样证明的:阿基里斯想要从后面追上乌龟,首先要跑到乌龟开始在的地方;但是,当阿基里斯到了那个地方,乌龟已经跑到新的地方了;阿基里斯再追到新地方,乌龟又跑远了……就这样类推下去,阿基里斯永远都追不上乌龟。这就是“阿基里斯追不上乌龟”的悖论。
“飞矢不动”悖论是说:时间和空间可以被分成小的部分,既然任何事物在刹那间都只能占有和自身相等的空间,那么,飞矢也是如此。飞矢在飞行的过程中,只能这一刹那间在某一点,那一刹那间在另一点。于是,飞矢实际上经过的只不过是无数个静止的点,或者说在每一瞬间都是静止的。所以,飞矢实际上是不动的。
根据这些悖论,芝诺得出了结论:“运动变化甚至是机械位置移动都是不可能的。”显然,芝诺的结论是荒唐的,与现实完全不符。但是,要从理性上反驳他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据说,第欧根尼听到芝诺的命题后,走出了他一直居住的木桶,一言不发地走来走去。他的学生悟出了老师的意思——第欧根尼是用事实来反驳芝诺的论断——不禁为老师的机智叫好。可是,第欧根尼却斥责道:“用理性论证的东西只有用理性去反驳才有效,即逻辑的论证只能用逻辑的论证来反驳;既然芝诺的命题是理性问题,那你反驳他也得讲出道理,而不应该满足于用事实加以反驳的简单做法。”
事实上,芝诺的悖论没有证明运动不存在,而是证明了理性在某些时候会和现实不相符合。显然,运动存在与否的判断标准不是逻辑,而是事实。在现实中,运动无处不在,而逻辑证明运动不存在,错不在现实,而是在逻辑——逻辑并不能完全反映现实。
从论证上看,芝诺的证明符合形式逻辑,但并不符合辩证法。实际上,事物的运动是辨证的。在“阿基里斯追不上乌龟”中,从阿基里斯到乌龟之间有无数个点,他只有逐个通过这无数个点才能追上乌龟,但是,通过这无数个点所需要的时间并不是无限的,也就是说,阿基里斯在有限的时间通过了无数个点。在现实生活中,人哪怕是迈出一步,这一小步都可以分成无数个部分,而只需要一两秒就可以迈出一步。即使每一瞬间飞矢都是静止的,也不等于这些静止的瞬间相加不能得到运动,运动和静止是辩证的关系,无数的静止相加最终产生了运动。在现实生活中,电影正是由一张张画面组成的,但反映出来却是连续的、动态的。按照辩证法,静止和运动、有限和无限不可分离,两者可以相互转化。
“阿基里斯追不上乌龟”,你永远追不上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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