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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鸡汤-蓝色勿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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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鸡汤-蓝色勿忘我

有温暖的地方就会有花朵。

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鹅毛大雪天,我还是开车出发上路了,或许是因为寂寞。我们这个美国中西部大学城,一放假,学生一走,城就死了。我借了两套金庸的书,一套《神雕侠侣》,一套《鹿鼎记》,没日没夜地看,砍杀时光。先还觉有趣,后来读多了,未免觉得许多重复,没有了味道。我一时寂寞难忍,便出门开车冲进高速公路。去哪儿不知道,只是杀时间,杀寂寞。

心灵鸡汤-蓝色勿忘我

半下午,我就后悔了。天色未晴,大雪迷漫,前不见村,后不着店,公路标牌都难以辨认,根本不知道我现在在哪儿。我迷迷糊糊,不知如何是好,就算现在掉头回转,当晚也回不到家了。万幸,又磨了大概一个钟头,到底看见一个小镇。其实也不是小镇,不过是高速公路边的一小块商业区,有几个加油站,几个小餐馆,几个小旅店,还有一个大卡车停车场。这是给那些在公路上生活的人开设的荒野绿洲。

我左右看了看,把车开到一家门口灯光最亮、房子最大的旅馆前。我晓得,这种地方,不够安全,可不敢图便宜住小旅店。正在这时,迎面又开来一部车,停在我的左前方,车上下来的好像是一位女性,裹着大衣头巾,顶着风雪,摇摇摆摆,往旅馆大门走。我赶紧快跑几步,抢在她前面上了门口台阶,为她拉开玻璃门。一团高温空气扑面而来。

她裹在大衣里,从我面前移进门去,轻声用英文说了一句:“谢谢。”

我随她进了门厅,看着她站在大厅当中,解开头巾,把头发一甩,才知道,她是一个东方姑娘。她站定,左右环顾。我看见那姑娘准备朝餐厅走,便一个箭步过去,挡在她面前,用英文客气地问她:“请问,您在意跟我共用一张桌子吗?”她的脸依然大半埋在大衣衣领里,两个眼睛迷蒙地看了我一会,没说话,点点头,便跟着我走到小餐厅墙角一张桌子边。我在桌边拉开一把椅子,站在椅后,看着她脱掉大衣,略略一折,平展地搭在这把椅子的椅背上,然后两手把头发朝后拢了几拢,又用力摇了摇头,那刚才裹紧的长发突然飘散起来,好像一片雾。她站着,身材瘦高,牛仔裤把腿拉长,上身一件天蓝色的粗线毛衣,很紧,尽管冬天衣厚,也还是可以看出她胸部的曲线。她扭身刚要往搭了大衣的椅子坐下去之际,我伸手把她的大衣拿过来,随手搭到桌边另一把椅子的椅背上。姑娘先像吓了一跳,随后又感激地转回头朝我笑笑。我把椅子朝桌子跟前推了一推,她坐了下去。yulujidi.com

我走到桌子对面,脱下大衣,丢在搭她大衣的椅子上,然后坐下。我这才看清她的脸。也许是我这年龄,看所有的少女都美;也许是我们大学里东方姑娘太少,每看见一个都觉得美;也许是这大雪冬日荒野之中,偶遇同族乡邻熟面,倍觉亲切;也许她确实很美,总之,在我看,她长得漂亮动人。

“中国人吗?”我问,用中国话。

她猛然挺直身子,睁大眼睛,紧盯着我。好一会,她才像舒缓过来,轻声用中文说:“你,你怎么看出来?”“你没有把大衣往地板上一丢。”我随口答说。

她又抬眼看我一下,好像没明白。

“美国人喜欢把衣服往地板上一丢了事。”我笑了,解释一下,又补充,“你是东方人,可没有日本人的勾鼻子,没有韩国人的平面颊,又没有越南人横排宽大的两个鼻孔,剩下的当然就是中国人了。”

她听了好像要笑,嘴角动了一动。

“而且这么漂亮的毛衣,手织的,只能从中国带出来。”我又提出一项证明。

她没说话,低头看着,用手拉拉她的毛衣。糟了,我多话。这毛衣一定是她妈妈亲手织的,我一说,勾起了她的乡思,她的脸上黯淡下来。

我赶紧问:"大雪天的,到哪儿去?"她抬头看了一眼,没回答。“对不起,可以问吗?”我说。“从东往西。”她到底讲话了。

“是吗?没有走错路吧?这条公路是南北向。”

“啊,没什么,那么就算从南往北好了。你呢?”她问。“啊,从北往南……你要喝点什么吗?我去端。”

“嗯,一杯苏打,什么都行,不要减肥的。哦,一杯冰淇淋吧,有点饿了。”

我拿着一个托盘,把几样东西拿回桌子。“你常喝白兰地吗?”她喝了一口苏打,问我。

“今天天太冷。平时从来不喝。”我把腿翘到旁边一把椅子上,往后靠靠身体,舒服了,喝一口酒。这不是跟神话里说的一样吗?大雪天坐在这里,暖暖和和地喝着白兰地,陪着个梦一般的美女。

“来了几年了?”我问。“四年半。你呢?”她问。“比你多一年。学什么?”“药剂学。”“研究院?”“对,博士。你呢?”“一样。”

“什么一样?”

“博士。”

餐厅里一个人都没有,连服务员都一直没有露过面,只有我们一对中国留学生坐在窗口桌边。乳白色窗纱把外部空间的寒冷和飞雪都隔出了感觉的世界。餐厅笼罩在暗暗的橘红色灯光里。带点嘶哑的乡村歌手甜蜜的歌声忽而飘摇,忽而跳荡。一把吉他委委婉婉地弹响,时不时把那滑音强调得让人心颤。

“真奇怪。”她忽然伸手碰碰桌上花瓶里的一束蓝色小花,说,“这个季节还会有这样的花。”

“有温暖的地方就有花朵开放。”我说。

她转过脸,看了看我,又回过头,望着小花,问:“知道是什么花吗?”“勿忘我。”

“什么?”她转脸再问。“花名,你不是问吗?”“啊。”她应道。

“北京来的吗?”我问。“是。你呢?”“西安。古城。你看我像不像一个兵马俑?”她第一次略略露出一点笑意,很灿烂很妩媚,但是转瞬就消失了。她两臂支在桌边,双手相握顶住下巴,凝望好蓝色的花,那半天。

“能请你跳个舞吗?”我突然问。她浑身好像微微一震,转过脸来,看着我。

在餐厅桌间的空地上,我们两人慢慢地摇动起来,方圆不过三五步。她微微扬着头,紧闭着眼睛。握在我手里的手,搭在我肩上的手,被我搂着的腰,都在不停地颤动。我用了一点力,把她往我身边拉近,她睁开眼,看看我,在那一片睫毛后面,一双迷蒙的眼中,荡漾着一种深重的孤独与寂寞,像是在述说许多伤心的故事。

她往前趴过来,两手搂住我的脖子,把脸搭在我的肩头。我搂着她柔软的腰,轻轻摇。我能感觉到她的鼻息吹着我领边的头发,我也似乎能听见她喉头一两次像是哽咽的声响。

“我实在太累了。”她轻轻地说。

“我在一个很小很小的私立大学,那大学在一大片田野当中,周围什么都没有。整座小城只有我一个中国人。四年多了,我……就想……说说……中国话……”我把她搂紧一点,能感觉到她睫毛的颤动。忽然,一粒水珠落进我的衣领,凉凉的。她流泪了。

“我懂。”我说,“我也有过同样的孤独与寂寞。而且,或许要永远伴随着它。”

又一粒泪珠落进我的衣领。

我停顿了一会,又说:“这不是一个欢乐的世界。可是,我们得背着它,往前熬。也许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得继续生活下去。”

我停住话,我痛恨这种说教式的谈论。我咬紧嘴巴,决定不再开口,只是搂着她,继续我们缓慢的舞步。许久,我听见她微弱极了的声音:“谢谢。”

我们重新坐下。我看着她。她看着花。“我能摘一朵这蓝色的花带走吗?”“当然。”

“我喜欢蓝色。”“它代表永恒。”“真的吗?”她又把手握起,支住下巴,从浓密的睫毛里透出眼光,直直地看着我说:“再说点什么。我喜欢听你的声音,你的话。”

“那么我们来背小时候学的课文吧。”我被她如梦的眼神搅得心慌意乱,把脸仰到天花板,故作夸张地说,“高尔基的《海燕》:‘苍茫的大海上,风儿聚集着阴云。在阴云和大海之间,得意洋洋地掠过了海燕,好像深黑色的闪电……’”“我们背的不是这样。”她说,“‘在白茫茫的大海上……’”我打断她说:“我背的是瞿秋白早年的翻译,我更喜欢,更像诗。后来批判他,又重翻了。我们来背《岳阳楼记》,那不会有两个版本。”

我马上抑扬顿挫地吟诵起来:"‘若夫霍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她的睫毛垂下,盖着两眼,眼角渗出晶莹的泪珠。她说:“这太悲哀了,就像在说我。”

我得意得很,朗声再诵:"‘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耀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她扬起眉毛,睁大眼睛,有些惊喜地望着我。

一阵摇滚音乐打碎了她如醉如痴的目光。餐馆里电脑编码的音乐毫无理由地自动换成了疯狂的喧闹,搅散了我们梦幻般的宁静。

“走,我有真正的音乐。”我灵机一动,跳起来,对她说。

我们俩人急急忙忙穿上大衣,匆匆逃离那一大片杂乱无章的喊叫,跑出门,钻进我的汽车里。我发动马达,开了暖气,车里很快就暖和起来。我们便把大衣都脱掉丢在后座上。她看了我一眼,拉拉身上的蓝色毛衣,又拢拢头发。我在唱机里放好光盘,按动电钮。

音乐从后窗边的立体声喇叭似水飘出,她立刻叫一声:“萨拉萨蒂。”

“对,《流浪者之歌》。”我一边说,一边动手把两个人的座位靠背都往后放平。

于是,我们两个并排躺在座位上,四只眼睛望着车顶,静静地听那小提琴声。

窗外是没有星光的夜晚,车场里空空荡荡。雪花在空中旋转飘落。普天之下,只有我们两个存在。小调音乐,甜蜜的忧伤,轻轻拂过我们的心间。这是我最喜爱的音乐之一,常常听。我能背下其中的每一段歌唱,每一个转折,每一个停顿。但是今天,此刻,格外的浪漫。孤独寂寞也好,去国怀乡也好,雪夜荒原也好,困顿疲劳也好,无论如何,生活毕竟会有甜蜜的瞬间出现,让世界显露光明,变得美丽。我感谢上苍让我能够遇见她,有机会享受这段令人迷醉的时光。

“我想起,”她轻轻地说,“北京的家,窄小的胡同,灰色的砖墙,院门口的石狮子,缠着纸条的铁皮烟筒,炉子上咝咝响的沙锅。我想起,大学同学,中学同学,还有小学同学,叫得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当时并不是朋友,也许根本没说过几句话,现在想起来,就像思念亲人一样,心里迷迷蒙蒙的。我常常问自己,干吗要来美国?”我打断她的话,说:“不是说背诗吗?普希金吧,‘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流泪,不要悲伤……’”黑夜弥漫着四野,风雪遮盖住世界。我们闭着眼,躺着,伴着一代又一代漂泊者辛酸的歌,伴着我们自己的苦难,我们自己的心声。

琴声终了,她问:“有中国音乐吗?”“当然。不过不是光盘。”我坐起身换上磁带。

“呀《梁祝》。”音乐一起,她就猛地欠起身,小声惊叫。我躺下来,说:“好几年没听过了?”“除了在梦里……”她的声音打颤了。

我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她轻轻垂下头来,抵在我的胸口上。车外的雪慢慢地停了。喇叭里两只蝴蝶比翼双飞消失在远处的迷茫之中,一缕缠绵若断若续,袅袅不绝。我没有坐起来换磁带,她也没有从我胸口抬起她的头,我们在寂静中继续相拥躺着。

第二天早上,天很高很蓝,太阳很红很亮,世界很广阔很新鲜。出门坐进汽车,斜对面,她的车迎面对着我开过来,一辆淡蓝色的雪佛莱。她比我起得早,或许她昨夜就没睡。我打开车窗的时候,她迎面停在我旁边,两个车窗相临,两张脸相对。

“这个送给你了。”我把《梁祝》磁带递出车窗。

她接过去,没说话,过了片刻,她看着我说:“吻我一下,行吗?”我从车窗探出身子,她转脸迎着我。我把嘴唇紧贴到她柔软的香甜的唇上。她的眼睛闭着,密密的睫毛上挂满泪珠。

我坐回车里。她开走了。我们谁也没说话。

远远的,白雪覆盖的原野上,还依稀可见一粒淡淡的蓝色,小小的,飘忽着……(沈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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