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国家的真正伟大——在人事中没有比关于一国的力量的真正估计推断更易出错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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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典人塞密斯陶克立斯在某次宴会上受邀弹琵琶。他说他不会弄琴,可是会把一个小城弄成一座大邦。这句话因为过于归功自己,所以是骄傲不逊的。但是如果一般地用在别人身上,则可算是很庄肃贤明的评论。这句话(再用譬喻的说法引申一下)就可以把从事国政者之中两种不同的才能表现出来。因为,如果把议事和执政的各官真正地观察一下,其中也许可以发现(虽然这是很稀有的)几个能使小国变为大邦,而不能弄琴的人。同时,在另一方面,却可以发现许多巧于弄琴,可是不但不能使小国变为大邦,而且是有相反的能力的人,他们能把一个伟大而兴盛的国家带到衰败凋零的地步。并且,那些堕落的技巧智能,常被许多公卿大夫用以邀宠于主上、钓名于流俗,确是除了“弄琴”之名,别无长处:因为这些技巧智能不过是一时欢乐之资,在会者本人虽可借以炫耀,而于他们所事的国家之幸福与进步,则无所裨益。当然,也有些公卿大夫够得上一个“能”字(即所谓“干才”)。他们能够调理国政,不使陷于危难和明显的困境,可是若要把国家在力量、财富、国运上都增强长大,则他们断断无此能力。现在我们不管做事的人怎么样,且谈一谈事务的本身。就是,国家的真正伟大之处以及达到这种情形的方法。这是一个值得雄王英主常常考虑的题目,为的是他们既可以不至于因为过于相信自己的力量而多事妄为,虚耗实力,又可以不至于因为过于鄙视自己的力量而屈尊以从怯懦畏葸的计议。
一个国家的疆土之大小是可以测量的;其财赋收入之多少是可以计算的。它的人口可由户口册卷而得见,城镇之多少及大小则可由图表而知之。然而在人事中没有比关于一国的力量的真正估计推断更易出错的。基督把天国不比作任何巨大的果核或种子而比作一粒芥子,即是一种最小的种子,但是却有一种迅速发芽及长大的特性与精神。类似,有些国家的疆土很大,可是不能伸张国力或领导他国;又有些国家幅员很小,有如一种躯干微小的植物,然而却能为强大的帝国的基础。
坚城、武库、名马、战车、巨象、大炮等,不过是披着狮子皮的绵羊,除非人民的体质和精神是坚强好战的。不仅如此,若是民无勇气,则兵士数目之多是无关紧要的,委吉尔所谓“一只狼从不介意有多少只羊”就是这个意思。在阿比拉平原中的波斯军有如一片人海,竞使亚历山大军中的将领不免惊惶。因此他们来到亚历山大面前,并建议在夜间进攻。但是他说:“我不愿偷取胜利。”结果是容容易易地打败了敌人。阿米尼亚王蒂格拉奈斯率四十万大军驻于一座山头,当他看见那不过一万四千的罗马军向他进攻的时候,他就说笑道:“那些人若是使节则太多,若为战斗而来则太少了。”但是,那天的太阳落之前,他发现这些人已经在追逐他并大戮他的军队了。关于数目不敌勇气的例子还有很多,因此我们不妨断言,任何国家若要伟大,其主要之点,就在要有一个善战的民族。“金钱是战争的筋肉”,这是句平常的老话,然而若是人民卑污淫靡,其两臂的筋肉无力,则金钱也不能算是战争的筋肉了。因为索伦对克瑞萨斯(当克瑞萨斯为了炫耀他的富有起见把他的藏金给索伦看的时候)所说的话是说得很好的。“陛下,若是另一人前来,他的铁胜于陛下的铁,那么他就要变成这些金子的主人了。”所以任何君王或国家,除非自己的国民组成的军队是优良骁勇的话,最好不要对自己的力量估价过高。在另一方面,那些有强悍好战的臣民的君王则应当知道自己的力量——除非这些臣民在别的方面是有缺陷的。至于用金钱募集的客军(那就是自己的臣民不可靠的时候的助力),所有的先例都证明任何倚仗客军的政府或君主虽然可以得意一时,如鸟之张翼,然而不久将不免于铩羽。
犹大和以萨迦的命运是永不会相合的,同一个民族或国家不会既是幼狮,又是负重的驴子一样。再者,一个困于租税的民族要变为武勇好战,这也是不可能的。经国民同意而征收的租税比仅由掌权者片面征收的租税,减人勇气的影响较少。荷兰的国税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在某种程度上,英国的特税也可算是一个例子。读者必须注意我们现在所论的是心胆的问题而不是钱包的问题。一样的赋税,不论是经国民同意与否,对于钱包的作用是同样的,但是对于人民的勇气,其作用可就不同了。因此你可以断定,凡是困于租税的人民是不适于建立帝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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