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心底的真正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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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致密伦娜书】
弗兰兹·卡夫卡(FranzKafka,1883年~1924年),奥地利著名的小说家,欧洲著名的表现主义作家。他生活在奥匈帝国行将崩溃的时代,又深受尼采、柏格森哲学影响,对政治事件也一直抱旁观态度,故其作品大都用变形荒诞的形象和象征直觉的手法,表现被充满敌意的社会环境所包围的孤立、绝望的个人。著有短篇小说集《变形记》、《在流放地》、《乡村医生》、《饥饿表演者》四部作品;长篇小说《美国》、《审判》、《城堡》等三部。此外还有大量的随笔书信。
密伦娜,卡夫卡作品的译者,富有才华并颇具名气的作家,当时已有丈夫。
【致密伦娜:】
有些东西是我一直找寻而总算找到的,今天或许可以用来解释某些东西。我亲爱的密伦娜,你总是写着两种书信给我,如钢笔和铅笔。尽管这并不是对传统意义上种类的划分,但是这样也未必不好。而或许用铅笔写的文字更具有某种深意,更加值得倾听。
事实上,只要是关于你的信息,都会让我高兴万分。比如收到安泰用铅笔书写的住房明信片,这个明信片就可以使我高兴半天。使我高兴的是那些安静祥和的内容。我的密伦娜,你都明白,了解我的年龄,我的暮气,最值得关注的是我的恐惧。而当面对你的青春、朝气、勇气,这种恐惧就肆无忌惮地吞噬着我,让我在世俗的面前退避、躲藏。我越是退让,这种压力恐惧越是无法无天。当我已麻木无奈,却看到一个真正的勇士,是你,你敢于进逼,驱散所有的不安因子,压力被驱逐飘落,勇气登峰造极。我感受到一场声势浩大的战斗,亲临感受这样的场面,我不得不承认无比幸福。那种恰到适宜的感受,好比一个怒火中烧的脑袋被天赐的甘霖浇灭火焰。yulujidi.com
但我的密伦娜,如果我能够收到另一种信件,我想我会欣喜若狂、不知所以。这种实质性的真实感觉会比第一种来得更直截了当,这种幸福感也会持续更长。但恕我愚昧,总是不能第一时间体会到这种深意,直到过了几天才可以领会到这种幸福愉悦之感。
这种以称呼呼喊的信件,或许你觉得还不够熟悉,距离又足够远,结尾的语调总是让我莫名的慌张恐惧。密伦娜,怎么办?我已经无法读下去了,我在瑟瑟发抖,我总是畏惧担心着什么,害怕突如其来的伤害性字眼。可是我控制不住,我不能够停下来,我还要读,即使恐惧在加剧,我依旧是那头将要渴死的畜生一般,止不住地想要饮水。我寻找是否有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东西,我恍惚地坐在一个角落里,颤抖着祈祷,凝视前方,看着信中突然闯进来的你和匆匆离去的身影。让天真美好的情绪和激奋动荡都一股脑地飞出去吧。在这些信中,你就像一个神话,一定长着一颗了不起的梅杜莎那样的脑袋。
亲爱的密伦娜,我确实好久没给你写信了,关于这件事情的本身,我并不觉得需要道歉。写信本来就是因为偶尔的事件而提笔的,而今天也是这样。
你当然知道,我对信件的深恶痛绝。我的人生何其不幸,而这些根源都要追究到这些信件上,或者存留在脑子中即将幻化的信件上。几乎没有人欺骗过我,但信件却把我卷入自欺欺人的旋涡中。这是一种特殊而又普遍存在的不幸,关于这方面我不想多说。
如果只是就事情本身来说,写信就是写信,想写就写,随意书写,轻而易举,可是蔓延着书写的内容,那种精神思想的火苗在跳跃,会沿着这个轨迹,会把紊乱的灵魂扯人这个世界。这种灵魂与灵魂之间的呼告,不仅仅是通信双方的,也是自己对自己灵魂的认识和了解。最初的思想在手下肆意生长,随着一封封信件的来回,一封信中的灵魂证实呼应着另一封信中的灵魂,在彼此攀爬中,一封又一封地延续着灵魂体的生命。人们是怎样想出通信这件事的?人们可以抓住一个身边的人,可以去思念远方的人,除此之外都是超越在力所能及范围之内的。而写信则是剖析心灵,去聆听心底的真正思想。
我想既然已经动手写信了,为什么不写一封给你呢,我亲爱的密伦娜,况且你才是我最愿意写信的人啊,我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只要还愿意书写,何乐而不为呢?说这些话,其实也是想让贪婪弥漫在我桌子周遭的幽灵,竖起耳朵去听。
我即将成为你的什么人,这是命中注定的——果戈理致安·米·维耶利戈尔斯卡娅果戈理,全名尼古莱·瓦西里耶维奇·果戈理(英译:NikolaiVasilievichGogol,1809年4月1日至1852年3月4日),俄罗斯作家,善于描绘生活,将现实和幻想结合,具有讽刺性的幽默。
他最著名的作品是《死魂灵》(或译:《死灵魂》)和《钦差大臣》。他是俄国19世纪前半叶最优秀的讽刺作家,讽刺文学流派的开拓者,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人之一。
安·米·维耶利戈尔斯卡娅,是果戈理的好朋友维耶利戈斯基督伯爵的女儿,两人因此相识。1849年4月,40岁的果戈理向25岁的安娜求婚。这封写于1843年4月3日的信是果戈理现存的唯一情书。
我想我有必要把我的忏悔、祷告、心声,一股脑告诉你,哪怕我并未全部说完,或者你并未理会全部。我向上帝祈求,愿他做证,保佑我每个字眼都是真实可靠的。
我改了又改,涂了又涂,撕了又撕,我真的无法做到写得完美。对于这种行为,我有必要向你忏悔。你或许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也完全没心情去理会,倘若如此,我将会陷入内心黑暗之中,如果你以这种冷漠的情绪来看待的话,一切都将失去本该有的模样,我只是想把事情详细真实地告诉你,却不料越来越模糊。真可谓是剪不断,理还乱。
在这封忏悔信中,我只想明确地传达我的思绪,自从离别后,你便成为了我心中的疼痛,我饱受了人世间最痛楚的相思之苦,我心灰意冷,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我心境困惑,却无人可诉,无人可说,我甚至再三考虑我到底能不能向你吐露——而我也只能和你诉说,这是无法向别人倾吐的。在别人那里只能求得指点和同情,当然还有可能伴随着鄙视和冷漠。哪怕是最亲密的友人,也只字不能提,因为这涉及你家庭内部的事情。凡是涉及你家庭的事情,在我看来都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
是的,我确实有做得非常不好的地方,使你陷入误会暖昧的云烟之中,可是我确实不是有意的,倘若你还在为这个生气的话,那就着实不应当了。
说起来,这件事也的确奇怪,它是怎样发生的,我已经无从解释了,但是问题发生的原因,还是我们彼此不够熟识了解,认识得还不够,我们把本该意义重大、影响深刻的东西,看得太云淡风轻了。即使不至于太轻,但绝对比原本的事端要轻上很多。我希望我们可以有一段单独在一起生活的经历,这种生活,不是那种无所事事,而是有着我们共同奋斗的事情,这样一来我们便能够更加详尽地了解彼此。
为什么不选择在莫斯科附近的庄园里住一阵子呢?您完全可以过来。想必你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你们的农民了,有二十年之久了吧。和他们相处并不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他们是辛勤的耕作者,养育着我们,虽然他们并不完全知晓,还总是称我们是他们的养育者。我们可以一起去那儿,共同劳作,一起经营,为他们出一点力,贡献一下自己的力量,他们会内心欣喜的。比起成天待在别墅里,过着单调乏味、刻意死板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充满趣味,蛊惑人心。
相信通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我们之间一定会形成某种叹为观止的默契。这是一种本应拥有的关联。到那时,你也可以正视自己的内心,发自内心地认为,我或许就应该是你的什么人。不得不承认,这是上帝刻意的安排,这是一场恩赐,赐予我们共同的美好姻缘,我即将成为你的什么人,这是命中注定的。
或许你不这样认为,只会视我为你的一条忠诚的狗,只是你的用人、工具,自顾自地坚守在自己的角落里,为你守护钱财。你可千万不要因为我如此说话而动怒,即使不够亲密,但你不可能把我视作陌生人一般毫无知觉。你在蒙受羞辱、悲痛至极所说的泄露了你心迹的话语其实早已出卖了你,否则我也就不会有所察觉。
【果戈理】
亲吻你的脚,把我整个心灵呈给你——罗伯特·勃朗宁VS巴雷特罗伯特·勃朗宁(1812年5月7日至1889年12月12日),英国诗人、剧作家。代表作品有《环与书》、《戏剧抒情诗》、诗剧《巴拉塞尔士》等。
巴雷特,全名伊丽莎白·巴雷特·勃朗宁(1806年~1861年),英国著名女诗人,罗伯特·勃朗宁的妻子。巴雷特因为15岁时骑马摔断腰脊椎,长期卧床不起,但却写出了很多脍炙人口的篇章。罗伯特·勃朗宁和巴雷特相识相恋后,于1846年结为夫妻,成为英国文学史上的一段佳话。
【罗伯特·勃朗宁致巴雷特】
你可能无法想象我有多么喜爱你的诗篇,我亲爱的巴雷特小姐。我对你诗歌的喜爱延伸到我对你本人心悦诚服的尊重。我不会随手写恭维谄媚的信,更不会顺口敷衍,一味夸大你的才能,我只是想发自内心地和你说说话,表露一下我内心的澎湃。
我在上个星期,第一次拜读了你的诗篇,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的脑子里总是翻来覆去地想着那些句子,那样的意境。我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向你阐述我当时的感受了,现在回想起来,我都禁不住失声笑出来。我自以为是地认为,只是单纯地欣赏一下就算了,我也确实得到了欣赏的乐趣。我或许还可以做些什么,像一个忠实的同行一般,挑剔地指出一些你的缺点,给予你小小的帮助,这样一来,你还有可能记住我,而我也可以以此为荣。
然而,你那宏伟的诗篇早已渗透到我的心髓,成为我灵魂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不能让已经发芽的花枯萎,即便如此,我也会把它们晒干、压瘪,将其夹进书中,并在书页的顶部加上详细的说明,最后置之高阁地珍藏起来。可是倘若真的这样做了,这本诗集或许可以称作为“花苑”,也必将面目全非。至少我现在还做不到这些。
就目前而言,不管谁和我谈起你,我都可以有一个充实饱满的钦佩道理,比如那美妙的音乐性,富饶多情的字眼,那细腻精细的情操,那真实、创新的思想,数不胜数。
可如今——如此近距离地面对着你,我还是头一回,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却不知从何说起。我也深沉地爱着你,就像爱着你的诗篇一样。
也许你不知道,我们曾经差点就可以见面了。那天,亲爱的坎宁先生问我是否想你,我自当愿意,他也就去做了安排,可是之后不久便给我回复,说你身子不舒服,我们也就这样错过了。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可是每每想起我依旧觉得遗憾。我充满好奇地去攀爬着那块神圣的土地,眼看就近在跟前了,只是举手之劳,撩起幕帘,便可置身其中,却没有考虑到近在周遭的微小障碍。无奈那扇门又关闭了,只能打道回府。就是这近在咫尺的距离,我却无从上前。躲藏在我身后的感激、快乐、自豪会随着你的诗篇永远存在。
【1845年1月10日】
除去我们早前望风怀想的四五个月,今天刚好一年,是我们真正交往一年的纪念日。你有时会埋怨我盲目自大,可是我下面要说的话,却是低声细语的。我热爱我们目前这样宁静安逸的生活,只要能把你托付在我的生命内,我愿意抛去一切荣华富贵,哪怕得到的只是片刻的安息。很难想象,如果没有你,我将会怎样生活下去。我只愿专注地向着你的方向前进。我最亲密的爱人,我对你的爱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你不需要对我盲目地好,我就是你的,全部都是你的,这是我唯一获得的特权,或许没有规定的特殊权利,我也可以爱你。我从没有期待我首先要获得你多少的宠爱和关怀,我欢天喜地去超越自已,相信除去你曾经选择的路径外,别无他选。
起初,我只是以世界上其他事物为参照物而爱你,而现在,我亲爱的,我是依照自己过去和记忆中的行为做比较来爱你。
最亲最亲的巴雷特,所有一切都是虚妄的,我要亲吻你的脚,把我整个心灵呈给你。
亲爱的心肝儿,昨晚你没有起来,我匆匆离开了你,不知为何,我突然感到很晚了,慌了神,而招待室里也确实来了很多找我的人。
【1846年5月19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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