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多贫穷,日子如何艰难,都认同知识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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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多贫穷,日子如何艰难,瓦格纳和杜承荣都认同知识的价值,尽力让孩子们读书。实在无能为力时,瓦格纳将早年置办的毛呢大衣典当交学费。中年务农的承荣常常力不从心,瓦格纳让丈夫跟着精通医理的公公学习中医,生活的重担更多地压在瓦格纳肩头。
她和他感情甚笃,从未红过脸吵过架。每天他们都要花一个小时在田间牵手散步,而她的孩子们也享受到一个西方母亲独有的关爱,即使再艰难,每当生日或者过年,他们都会得到母亲亲手制作的小礼物,有时是一个用碎布巧手缝制的布娃娃和小熊,有时是一个手工编制的储物盒。他们学会了不同程度的德语,还在妈妈的讲述下知道了欧洲童话故事《美人鱼》。
三年自然灾害下的全国性大饥荒。万般无奈的瓦格纳像其他乡邻一样用树皮、草根、野菜煮给全家充饥。看到孩子们艰难下咽,她心疼地掉下眼泪来,这时的杜承荣总会安慰她,乐观而幽默地开导孩子们: “现在我们开始想象这是一桌酒席,这是红烧肉,味道不错哦;这是烤鸡,很香的!"困境中,承荣教育孩子们要坚强,要懂得知足常乐,这是杜家的生活信条。
此时是瓦格纳在中国最艰难的时刻,维也纳来信了。
母亲寄来路费,并言辞坚决地要她回去,面对亲人的召唤,瓦格纳心乱如麻。杜承荣深情地劝她走。可是,她走了,他和孩子们怎么办?瓦格纳最终还是选择继续留下。
这一年,瓦格纳像一个中国儿媳那样,衣不解带地日夜侍奉承荣病床上的父亲,直至老人病逝。生活实在艰难,瓦格纳变卖了母亲留给她的唯一一支金手镯换来孩子的学费和家庭口粮渡过难关,整个饥荒年代,他们家没有饿死一个人。
最艰难的时刻仿佛已渐渐过去,生活总会重新散发它的曙光。
“文化大革命”却来了。
杜承荣继续挨批斗。精神上无休无止的折磨撕咬着这个传统知识分子的心灵,他痛苦不堪。瓦格纳心疼地抚摸着他脖子上被铁丝勒出的血痕,却坚强地要丈夫向她承诺: “不管他们怎么折磨我,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做傻事。”
红卫兵闯进承荣家里,没收了瓦格纳的全部家庭照片和她心爱的德文书籍;家庭成员禁止用德文交流,甚至还派人专门监守。
湖沧的气候冬天严寒,夏天酷暑。夏天温度高达四十摄氏度,连续的高温三伏天里,瓦格纳特有的白皮肤就会发炎溃烂,承荣总会心疼地为她每天熬煎中药敷在患处,争着和她去灶台烧火做饭,强令她休息。冬天的湖沧则是寒风料峭,冷得要命。南方的乡下没有暖气,瓦格纳总是不能习惯,每每就会手脚生冻疮,几乎年年都免不了,而杜承荣总是给她熬药敷洗。孩子们已经学会帮妈妈干活了,大儿子上山砍柴,大女儿帮妈妈挑水做饭,因为杜家的孩子从小就被父亲教育要“照顾妈妈”。
瓦格纳学会了精打细算,她一年要为家人纳十几双鞋,为每月的开销做了详细计划,严格执行得一丝不苟以保全一家生活。量米下锅时,她用婆婆生前教的方法,总是留一小把米放置在另一个缸里以备日后不时之需。这个奥地利女子除了蓝眼睛和金色头发外,已经和当地妇女没有多少区别。
享受是不存在的,家乡熟悉的芭蕾,歌剧,滑雪,溜冰,已与瓦格纳相去甚远。
70年代,在弟弟的斡旋下,瓦格纳又有了一次回国机会。可是杜承荣走不了,所以她再次留在了中国这片满目疮痍却又充满热爱之情的土地。
她用弟弟寄来的钱给承荣和孩子们装扮一新。她喂养了三头猪,每月可以领到30斤饲料,还养了15只鸡。村里发鸡瘟的时候,她把家禽全部赶到了屋子里。她相信困难一定会过去。阴霾终于过去,生活渐渐好起来。承荣每天都要去村长办公室翻阅报纸,然后把中国以及世界的新鲜事告诉瓦格纳。他们一生养育了五个孩子,都已相继成家立业。
1979年,已经63岁的瓦格纳终于等来了春天。从收音机里听到了久违了44年的音乐《蓝色多瑙河圆舞曲》,这令她兴奋不已。一生颠沛流离、磨难重重总让瓦格纳想起老师给她的毕业赠言:一生坚持,我愿,我能!
80年代,大儿子已经大学毕业,在云南工作稳定下来。他把父母都接过去安度晚年。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又来到了大城市,就像初次相识的维也纳和新婚时的杭州。他们尽情地看喜欢的电影,阅读热爱的书籍,游览名胜古迹。第一次听戏曲《梁山伯和祝英台》,瓦格纳就深深热爱上了。
她并不了解那是中国美丽而古老的传说,而她自己却是一段真实的传奇。
这十年仿佛是老天补偿给这对患难夫妻的:一家团圆,儿孙满堂,承欢膝下。
1990年,杜承荣因病逝世。
这一年,瓦格纳终于完成了杜承荣的遗愿,恢复了她的奥地利国籍。她的故事渐渐传到了家乡,在维也纳市长隆重邀请下,她第一次回国。
【媒体记者向她提问: “为什么去中国?”】
她回答: “为了爱情。”
【问: “嫁给他后悔吗?”】
她说: “不后悔,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们在一起很快乐。如果让我再年轻一次,我还会做同样的选择。”
卧室的墙上和书桌上摆放着年代久远的老照片。一张题为“相爱在维也纳”的合照,留住了两人风华正茂的热恋时光。屋角那株圣诞树分外青翠,这是瓦格纳每年的保留节目,她还是像一个西方人一样更热衷圣诞节;直到暮年,她也不喜欢米饭,几片面包更适合她的胃口。她依然保持着散步习惯,只是很久都不忍重复与他走过的乡间小路。
之后瓦格纳两次回故乡,并受到奥地利总统的接见。
她已是四世同堂。在丈夫先离开人世的12年间,垂暮之年的瓦格纳时常去丈夫坟边,为他焚香烧纸。她已经认同中国的传统习俗。
老人在2003年2月19日因脑溢血突发逝世,享年86岁。
与丈夫杜承荣合葬在一起是瓦格纳老人唯一的遗愿。当地乡民近千人自发赶来用传统习俗为她送丧,缅怀这位一生对爱情忠贞,不离不弃携手丈夫半个多世纪,停留中国68年的异国奇女子。 在经济日益发达的社会里,在喧嚣的都市生活中,行色匆匆的现代人也许缺乏的正是这种隽永长情。坚持十年都已经少见,何况68年。不管命运如何跌宕坎坷,瓦格纳从未放弃与杜承荣的爱情。正是这不离不弃的深情,西方少女瓦格纳与中国媳妇华知萍完美重叠,从18岁到86岁,从维也纳到浙江东阳,从瓦格纳到华知萍。这对夫妇用整个生命书写了“爱是恒久忍耐,爱是永不止息”的挚爱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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