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太迟的剃须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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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情,与生俱来,血脉相连,不以贫富贵贱而改变,不以个人喜好厌恶而取舍,这就是亲情;有一种爱,亘古绵长,无私无欲,不因季节变化而更替,不因名利浮沉而亲疏,这就是父母之爱。
儿子对父亲的恨,源于幼时的心灵创伤。儿子开始漠视父亲,直到他毕业工作后,才发现其实父亲对他的爱,超过了他对父亲的恨。
母亲在他15岁时因为疲劳过度猝死在车床前。半个月后,父亲赶来了,跪在母亲的遗像前痛哭流涕。
他跟着父亲回到了小镇,父亲对他很好,嘘寒问暖。然而,这怎能消除他对父亲的仇恨。六年前,父亲为了圆满自己的“爱情”,遗弃了母亲。他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为了供他读书拼命干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想到这些,他就有钻心的痛楚,他要考上大学走出这个家。
他每天努力读书,冷冰冰地对待父亲的笑脸。凭着一张张奖状,他变着法子向父亲要钱。看到他从破旧的包里数钱给他,他就感到快意。无休止的索要使父亲清贫的生活更拮据了,为此父亲戒了烟,对他却有求必应。
那年他收到了一所著名航海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拿给父亲看时,父亲的狂喜瞬间被失落代替,他心里有种痛击对手后的快意。从此他可以远离这个家,到大海上浪迹天涯了。yulujidi.com
开学时,父亲执意要送他到远在厦门的学校。他和父亲在报到的前一天,住在一家小旅馆里。清早起床,父亲拿了枚刀片刮胡子,留下了几道或深或浅的刮痕,细红的血丝渗出来。也许是离别在前,也许是父亲的确老了,他的心陡然酸了。他第一次轻柔地说:“待会儿再刮吧,我到楼下买把刮胡刀。"父亲受宠若惊地看着他,良久才双眼潮红地说:“家里有的,太浪费了。”父亲是心疼钱,一年前,父亲已经病退,日子更艰难了,何况还要支付他的学费。他低着头快步走出洗漱间,不愿父亲看见他的泪水。
瞬间的温情并没能维持多久。父亲回到小镇,他在学校读书,似乎两不相干,他的心重新叛逆,恢复了从前的淡漠。
四年后,他毕业了,开始了海上的漂泊生涯。走的那天,父亲执意要去送他。在人潮汹涌的站台上,父亲突然伤心地哭了,大颗眼泪顺着脸上的沟壑流下来。
他突然想起,几天前,报纸持续报道一则消息:一艘货轮在南海遭海盗劫持,船员被沉尸海底。父亲当时捧着报纸念念叨叨,想要对他说什么,他却一脸冷漠,逼得父亲把话咽了回去。此刻望着父亲肆无忌惮的泪水,他刚想说些什么,泪水就潸然而下。
半年多的海上生活磨平了他年少轻狂的棱角。船到香港时,他给家里打了出海后的第一个电话。妹妹告诉他,他走后父亲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几天前,父亲刮胡子时手直抖,把脸都刮破了。他的眼睛模糊了,仿佛又看见几年前在旅馆里父亲受宠若惊的神情……他跑到商店给父亲买了一个最好的电动剃须刀,然后打车去了邮局。邮局工作人员递来回执,他猛然想起什么,又讨回包裹,在包装盒下角的空白处,认真地写上:“爸爸,我爱你!”在很多不能安眠的日子里,他会想起骑在父亲脖子上的快乐童年,想起父亲离去时含泪的“对不起”……毕竟血浓于水,但习惯让他把爱写在不令人注意的一角。
几个月后,他接到了父亲病危的电报。当他从美国的长滩飞回家中时,父亲已静静地睡在了狭小的骨灰盒里。他来到父亲的书桌前,恍然见到玻璃板底下压着一张纸条,正是从包裹盒上剪下的那行“爸爸,我爱你!”
伯父哽咽着对他说,在父亲最后的日子里,只要他有力气,就拿着那个剃须刀,贴在已刮得干干净净的脸颊上。父亲还时常说,那次在洗漱间晕倒时把刀摔了一下,用起来也没事儿,儿子买的,就是好啊……摸着剃须刀的手柄,他感到了父亲的手温,不禁泪如雨下。这些年来,自己的偏执与冷漠在父亲心底留下了多少创伤,而父亲却只记得他的好,只记得这来得太迟的剃须刀。
当子女展开羽翼丰满的翅膀在天空翱翔时,父母只能遥望子女远去,因为他们明白孩子终归是要有自己的生活的。只是,当子女在不经意间回首遥看父母曾经给予的温暖时,才愕然发现一切都已远去。随着时间的流逝,父母终将离我们远去,我们无法挽住生离死别的那一刻,但我们能尽力做到扮演好生命赋予我们的做子女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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