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劳的虚荣和名望多么微不足道】2

现在你可能明白了，财富和权力不能使任何人在国外荣耀。我知道你会认为他们在自己的国家里总能获得荣耀。虽然你这样想，但是我知道他们也不能做到这点。以前罗马的执政官、法官、财务总监和元老院的议员，他们声名显赫，誉满全罗马。但是现在，不论是他们的名字还是他们的荣耀，都不复存在，如果他们中还有人活着的话。对于那些不具有本质的和自然善的事情也是如此。一会儿被指责，另一会儿又被赞扬。当没有足够的财富和权力，或没有任何本质的善，或者不能给拥有者任何持久的东西时，你在财富中和在权力中还有什么东西是让你感到愉快和有用的呢?现在告诉我，你是否听说过在我们之前的任何人留下过财富之类的东西?或者你认为任何人现在拥有的东西以后总会拥有?难道你不知道所有的书都充斥了我们之前那些人的例子，每个人都知道国王的权力和财富由多到少，直到以后他变成穷人吗?哎呀!那是多么优秀的财富，能够保存这些财富的既不是它们自己，也不是它们的君主，所以他不必担心失去这两样东西，因而他也不需要更多的帮助。

但是国王的权力，这不是他的最高快乐吗?对国王来说，他的权力一旦减少或者丧失，他就会面临不幸，他的灾难会一个接一个到来。因此，在他的这些快乐中孕育着某些不快乐!此外，即使这些国王管辖很多国家，他们毕竟没有控制他们应当控制的所有国家，因而在他们心目中感到很不满足，因为他们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因为我知道，贪婪的国王的不幸比他的权力要多得多。因此，某个国王，他通过卑劣的手段登上最高王位的宝座，以前一定有人会说，这个人多么幸福啊，但是却殊不知他的命运有多么凶险，好像总有一把宝剑悬挂在头顶上威胁着他。当这些国王的财富和权力既不能使他避免恐惧又不能消除他的忧虑时，你还希望拥有这些财富和权力吗?因此我惊奇的是为什么他们在这样的权力中还感到无比荣耀。似乎在你看来，人有了很大的权力是真正的幸福。他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吗?或者你以为他在前面耀武扬威地行走，后面总有一大群护卫相随。这是真的幸福吗?或者他恐吓人民而又惧怕人民。他是真有权势吗?一个手握大权的人，除非很多人护卫他，否则他自己不就成了孤家寡人了吗?除了有理智的人认为他们充满了悲惨和软弱之外，我们还能对国王和他们的侍卫们说些什么呢?当这些国王们没有他们周围大臣的辅佐就不能达到任何荣耀，国王难道还能否认和掩盖他们这些软弱的地方吗?不是经常发生这样的事，背信弃义的国王剥夺了大臣们的所有荣誉甚至生命吗?因此我们认识到暴虐的国王尼禄会憎恨他的老师并且杀死他的养父——哲学家塞尼卡(Seneca)。当塞尼卡发现他生命难保时，他想交出他的全部财产以换取生命，但是尼禄不接受他的财产也不饶他性命。当塞尼卡知道此事时他选择了自杀。我们还听说过帕皮尼亚努斯(Papinianus)是安东尼努斯(Antoninus)的王储，是最受宠的大臣之一，也是最有权势的人。但是安东尼努斯最后还是下令逮捕并杀死了他。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塞尼卡对尼禄，帕皮尼亚努斯对安东尼努斯来说是最有价值最值得敬重的人，他们在宫廷之内和其他地方都很有权势，而且也没有杀头之罪。他们俩都热切期望国王拿走他们拥有的任何东西，以免其一死，他们没能如愿以偿，因为残暴的国王如此严酷，他们的屈从没有一点效用，他们的高度智慧也没能挽救他们的生命。这都怪他们平时不谨慎而让国王抓住把柄，导致自己被国王抛弃。

权力和财富现在怎能使你高兴呢?你曾听说过一个人有了权力与财富之后而感到恐惧，虽然他愿意放弃权力但权力又不允许他逃脱吗?朋友随财富而来，也随财富消失而去，除极少数，无一例外。以前因财富原因他结交喜爱他的任何人为朋友，以后，随着财富消失，这些朋友变成了敌人。以前少数人喜爱他是出于情感，出于忠诚，以后他变穷这些人仍将喜爱他。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最大的伤害和最大的灾难多数都来自面似朋友的敌人，难道不是吗?幸福卷追逐已失去的，却忘了现在拥有的真正的幸福不在财富、尊贵、权力、荣誉里，你认为的最值得大家敬重的东西，就是你最希望得到的获得幸福的东西吗?其实，财富、荣誉、权力都是别人给你的虚假幸福。幸福不存在于外物，它就在每个人的心里，需要用心感知。

最在乎的东西还在，不是幸福吗你除了失去了世俗财富，你还有亲人、朋友，他们都在对你牵肠挂肚，你不该认为这是最值得珍惜的吗?拥有这些最在乎你的人，你就拥有了最大的财富。

晴空里的太阳光芒四射，天空中的星星黯然失色，因为星星自己不能发光。西南风轻柔地吹拂着大地，地上的花草一天天快速生长。凛冽的东北风迅速吹过，美丽的玫瑰很快枯萎凋落。非常平静的海突然怒卷狂涛，那是北风带来暴风雨的罪过。唉!世界上从没有留下屹立千秋的成果!

我已经意识到了落到这步田地的原因，为此，我很内疚，但是被这么大的痛苦所压抑，所以我无法回答。yulujidi.com

女神再次说：你几乎接近绝望，这仍然是你的错。但是我不愿意你绝望，我宁愿你为这样的错误感到惭愧，因为绝望使人不知所措，而感到惭愧却只是处于悔恨中。如果你现在在内心回忆一下你从出生直到今天所拥有的这个世界的全部荣誉；如果你计算一下你获得的快乐与你现在的悲伤的比例，你就很难说你是悲惨的和不幸的。因为我看在你年轻、无经验和缺少教育的分儿上，我把你当成我的孩子一样收养，并按照我的戒律教育你。当你被我钟爱的时候，除了说你最幸福外，说不出其他什么，而且你早就知道我的戒律和我的个性。在你被选为法官之前我一直教导你提高你的素质。如果现在你说你不幸福，那是因为你失去了以前曾拥有的感到幸福的一时的荣耀和享受，你现在的悲伤将像你以前说的享受那样烟消云散。

你现在好好想一想，这样的变化和这样的悲伤单单就发生在你一个人身上吗?同样的事情就没有在其他人的身上发生过吗?或者你思考一下，有哪个人的思想能够始终如一而不发生变化?任何人都只能保持一时的原状，但不能保证永远不变，何况人死后万事皆休，他还能保持以前的样子吗?世俗财富对于一个死了的人还有什么意义?死亡除了生命逝去之外，不能带走任何其他东西。同样，世俗财富来到人的头脑中，使他充满了满足感，他感受到世俗财富带来的快乐；但一旦失去它，他就认为他被剥夺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从而感到悲痛万分。

噢，我的学生，当你看到没有什么世俗的事情是恒定不变的时候，不论你是多么智慧的一个人，也不论你多么不在乎世俗的事，当世俗事情不断地带给你悲伤时，你还能默默容忍它们吗?我说：噢，智慧女神，你是所有的美德之母，我不能反驳或否认你对我说的话，因为这些话完全正确。我现在得知，我以前认为获得快乐和成功是幸福的，而现在发现却不是，因为它们会如此迅速地离开我。这是我最烦恼的事，当我深入思考我已认识到的这件事时，它是我现在生活中最不快乐的事，看来任何人都是开始感觉幸福，后来才变得不幸福。

智慧女神回答道：你不能用这个真理指责你的命运和你的幸福，正如你想象的那样，因为你正遭受的不幸是虚假的。当你认定你不幸福，并为已经失去虚假的幸福而悲伤时，你就上当了。我现在很坦白地告诉你，你仍然拥有曾经拥有的绝大部分的幸福。告诉我，如果你仍保留着你所珍爱的每一件东西，你是否还会认为自己已经失去了幸福?你还会抱怨自己的不幸吗?换言之，当你仍保留着自己最在乎的东西时，你还会为那些没有价值的东西感到悲痛吗?我告诉你，现在，有位超越其祖先和古人美德和荣誉的人——那就是你的岳父——西马库斯(Symmachus)。他还活着，仍然精神抖擞，声音洪亮，并为你的不白之冤四处奔走呼号。我知道，在任何情况下，你都愿意为他献出你的生命。因为这个人超凡脱俗，充满智慧和美德。他正为你遇到的麻烦感到遗憾。你的妻子(西马库斯的女儿)也仍然活着。她非常谦虚，非常端庄，她具有超群的美德，她的所有举止、行为和她的父亲一样。她现在为你活着，只为你，因为你是她唯一的最爱。尽管在她现在的生活中，所有美好的东西应有尽有，但是除了你，她对一切都毫无兴趣。她愿意抛弃一切，因为她身边没有你。她感到唯一需要的就是你，因为没有你，她拥有的其他任何东西对她来说都似乎等于零。她正因一直深爱着你而变得面容憔悴，她时常泪流满面，悲痛欲绝。对你的两个高贵的儿子——两位执政王，我们应该说些什么呢?他们已显露出他们的父亲和外祖父的能力和所有美德，到现在为止，这两位年轻人知道你仍然健在并且为此非常高兴。的确，这些就是即将要死的人最大的财富：健在、健壮。

此外，你还有我已经对你提到的一切，你应当为你所拥有的一切感到幸福。我知道还有比人的生命更有价值的东西，那就是很多男人期望的：自己去死，而不是他的妻子和孩子去死。你应该擦干眼泪，你不能谴责你的运气，也不能责备你的妻子，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是命运把你变成一无所有。并没有不可忍受的痛苦降临到你身上。你的船锚仍然和从前一样牢固。我们在前面谈到的那些重要的人，他们也不容许你对目前的生活绝望。你自己的信念、神的爱和大家的希望这三个要素都不容许你对生活失去信心。

我回答道：正如你说的那样，生活之锚正牢固地将我和真正的幸福连接起来!因此我已经可以更容易地承受降临到我头上的不幸了。只要锚牢牢地固定着，这些不幸可能都算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