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受自己的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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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看上去糟糕极了,安德鲁。”我母亲在92岁那年坐在客厅里的摇椅上时,这样对我说。
我忘了她是怎么想起说这句话的,而且我觉得她看起来并不糟糕。她看起来就是我的母亲。
每逢9月“60分钟”又开始新的一年的时候,我就会想到很多平时不会想起来的事。其中,时间的流逝是我想到的最主要的一件事。
夏天很多时候,我会在星期天晚上坐在客厅里看一两年前的录像,看着自己那时候的样子,我想道:“那时候我更好看些。"。
好玩的是,当看到自己在10年或20年前做的电视节目时,我反倒认为我现在的样子比那时候更好看。我那时候看起来既滑稽又老土。是什么让我觉得把头发弄成那个样子很好看呢?这种感觉就好像在看自己读高中时的照片。那样子真傻。
从别人说的话里,你永远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街上认出我的陌生人常常说:“你本人比电视上好看。”紧接着他们说的一句话就立刻抵消了刚刚的那句赞扬:“不过我原以为你还要高些。"。yulujidi.com
这些年来,我的头发渐渐变白,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深。你情不自禁地会想到怎样才能让自己看起来年轻些。几星期前,我的一位很好的老朋友——说他好,还不如说他老——看着他在镜子里的自己,对站在身边的我指指一些皱纹说:“我想我应该让人为我去掉一些皱纹。你知道,只是去掉一部分。"。
我的回答只有一句话:“千万别这么干。"。
纽约有大约450个整形外科医生,加州有750个。考虑到在明尼阿波利斯(Minneapolis,美国明尼苏达州东南部城市,为该州的最大城市。——译者注)只有69个整形外科医生,你就可以看出这个国家不同区域间的文化差异有多大。
没有一个活到60岁以上的人从来没有想过要靠做整形手术来使自己更年轻。要是做了手术,我想我也有可能变得更好看、更年轻。另外,我还可以把头发染黑。
不幸的是,尽管我们看起来很老,但是除了整理头发和穿着整洁以外,你在外表上下的其他任何功夫都是画蛇添足——它们都将使你看起来更糟(当然,女士们可以化妆和做发型)。
我知道一个在你的皱纹上花工夫的外科医生不可能让你活得更长,但在所有我认识或在电视中看到的人里,也没有一个是因为做了整容手术而变得更加好看的。他们看起来只是和以前不同了,有时候甚至更年轻了,但极少会更好看。此外,他们看起来不再像他们自己了。在他们身上,永远都会留下一些陌生的东西。而对你来说,他们就在某种程度上,即使是很轻微的程度,变成了陌生人。
不知是什么原因,往往是那些相貌极佳的人,也就是最不需要在外貌上提高的人,才会跑去用一种人为的方式提高自己。不时会有电视台工作的朋友在提出一个神秘的理由后,从公司消失一个月或6个星期。而当他们再次出现的时候,相貌就变了。即使外科医生丝毫没有动过他们的眼睛,它们也已经不是从前的那双眼睛了。当他们微笑的时候,脸部就会收缩成一个我从未看过的样子。他们的外貌中总有一些看起来很假的东西,如果他们自己认为那样很好看,我可不这么认为。
电视新闻节目中最漂亮的女人之—---—好吧,是最漂亮的那个女人——在几年前改动了她自己的某个部位。之后,虽然她看起来并不难看,但她的长相变了。而在我看来,她还不如以前漂亮。她看起来就像经历了一场小小的车祸。
这些日子每当我看到自己在电视里的样子,并开始觉得自己看起来很糟糕时,我就会想起我的母亲。这时候,我会安慰自己说,就算我看起来很糟,但至少我看起来就是我自己。
【变 老】
几乎所有我知道的事,即使只是一知半解,都被我写到了作品中。
但有一件我相当了解却从未在写作中提到的事,就是作为老年人的感受。这是一个很不愉快的话题,因此我一直避免谈及此事,也希望没有人注意到它。
同样,我也一直避免谈及美好的旧时光。这么做不仅会让人觉得你已经变老,而且,正如明白人都知道的那样,旧时光并不比现在的时光美好。
变老以后最糟糕的一件事就是,人们总是拿一种出于可怜的迁就态度来对待你。即使是你能独立完成的事,他们也会问你是否需要他们的帮助。如果我真的需要帮助,我不会自己说吗。
关于年龄,人们还试图用谎言来让你觉得好受。
他们会告诉你你看起来有多棒。我知道我看起来什么样。我看起来很老,而年老不可能使人看起来很棒。
人们会善意地说道:“年纪大又有什么关系?"。
这是一个很傻的问题。对这个问题,我早就有了答案:“我会死得比你早,这就是有关系的地方。"。
对于死亡这个问题,我在10岁的时候就考虑过很多了。即使在那种年龄,我也非常害怕死亡。一想到“一切都将消逝,永不回来”,我就不禁浑身打颤。到现在还一样。
过去很多年里,我都希望能活到83岁。这是我在离83岁还很遥远,遥远得我都不用担心的时候随意定下的一个年龄。
现在,在我已经83岁的时候,我对在84岁死去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我丝毫不比10岁的时候对死亡更有心理准备。
死后会有来生的信念对我一定会是一种安慰,可惜我并不信那一套。此外我还注意到,即使那些嘴上说得好像相信来生的人,他们的所作所为也会让你觉得他们并不相信它。当他们生病的时候,他们也会和我一样去看医生,希望延续生命。
关于我生命的终结,我的一个最无私的想法显得大言不惭。我很担心我的死亡会使我的家庭和几个好朋友伤心过度。我讨厌把他们孤零零地抛在世上。我的离去会让他们悲痛万分,感觉分外孤独。想到这些,我为他们,比为我自己感到更加难受。
有一次我的医生问我家里是否有人得过结肠癌。我说我的母亲就是患这病死的。
“那你最好做一个结肠镜检查。”他说。"好,"我说,“但是我母亲死的时候已经94岁了。"。
“我想你并不愿意在94岁的时候患结肠癌死亡,对吗?”他说。
于是我做了结肠镜检查。现在我开始担心《新英格兰医学期刊》上会出现一篇有关结肠镜检查会导致结肠癌的研究报道。
几年前,我在俄亥俄州府哥伦布做了一个演讲,报告厅里坐了大约2000个某老人医学协会的成员。我告诉他们,一个人变老的时候必然会出现记忆力减退的现象,但如果幸运的话,他可以用经验来弥补这一不足。毕竟年龄越大,知道的东西就会越多。
举个例子来说,前一天晚上我在哥伦布某个饭店吃饭,我希望能够记住这个饭店的名字,因为从我吃饭的经历来看,我最好能记住这个饭店的名字以免下次再去他们那里。
你必须设法不让衰老这个事实令你过于沮丧,特别是在半夜。健忘确实令人沮丧,但我已经想出一个很好的理论来解释老人的健忘。现在我已经不再为健忘烦恼了。
我的理论就是,大脑能记住的东西是有限的。它只能储存一定量的信息。当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你已经在大脑里存储了太多东西,以至于它已经超载。在这种情况下,每当你再加入一个姓名或其他信息时,它就会将已经在里面的另一条类似信息挤出。
这就是我记不住东西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我上了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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