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之处】

女儿放学回家了，我问女儿，今天是什么日子，女儿说，今天是星期五，明天不用上学了。妻子下班回家了，我问妻子，妻子说，今天26号，是星期五，晚上有《同一首歌》。今天是什么日子，连我自己也不记得。母亲打电话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儿子的生日只有母亲记得最清楚，因为世界上每天都有许多生命的诞生，对其他人可能是无足轻重，无关痛痒，而对于一位母亲来说，却是惊天动地的。母亲用爱用泪水用青春，把我们扶养成人当我们独步天涯，创造人生时，是母亲用心支持我们，用爱鼓励我们前进，用心血和汗水托起金色的希望。有些事情，当我们年轻时无法懂得。我离开家乡已几十年了，已长大了，变老了，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对儿子仍是这样的牵挂。现在母亲年迈了，脸变憔悴了，头发变白了，动作变缓慢了，使人看着心疼，该是母亲年迈儿担忧了。不由得尘封的往事，一幕幕在脑际闪现，虽说许多都是小事，却无不体现慈母心。在母亲和蔼的呼唤、细心的照顾、病中的抚慰里，我们尽情地享受着母爱。

小时候，农村很穷，老百姓很苦，物质匮乏，出生的婴儿一般是用母乳喂养，但由于母亲营养不良，母乳也不足，有些母亲甚至无乳汁可喂，当时农村又没有牛奶、羊奶之类，也没有钱去买奶粉，糕干粉之类。因此，农民常用米浆喂养，就是米粉调成的糊状物，有时也用稀软的米粥，但喂饭时只见母亲用小勺盛上一点食物后，首先放在嘴里，尝一下烫不烫，温度是否合适，对更小的孩子往往是嘴对嘴喂，对稍大些的孩子，母亲把食物先行嚼烂后再用小勺送进嘴里。

冬天，南方的屋里很冷，没有一点取暖设施，住的又是茅草房，呼啸的北风吹进屋子，甚至吹透被窝，你可以见到被风吹得抖动的蚊帐，南方的蚊帐是一年四季都挂在床上的，是为了防尘土，也可防风。特别是雨雪天气，手脚都冻红了，生了冻疮，屋里的毛巾结了冰，连水缸里也结了冰。晚上睡觉前，孩子都怕脱衣钻被窝，“布衾多年冷似铁”是真实的写照。这时，母亲就会在孩子睡觉前，把被窝捂暖，再让小孩钻进捂暖的被窝。如果是换衣服，也是由母亲先把干净的待换的衣服捂暖后再给孩子换。冬天的夜晚，母亲常常起床轻轻地给孩子掖好被子，把伸出被窝的手、脚轻轻地塞进被窝里。

在自然灾害严重的岁月里，百姓对“民以食为天”的理解更为深刻，无食即无天。缺乏粮食，吃不饱是常事，因此各种应对办法应运而生，瓜菜代，芋头，土豆，胡萝卜，山芋算是好东西了。不管什么东西，都是一锅煮，统统放进锅里，放上或多或少I细微之处i的玉米面或元麦面煮成稀粥。在盛粥的时候，母亲总是把锅底稍稠些的粥盛在别人的碗里，理由很多，诸如父亲上工要干重活，孩子要走很远的路去上学等。而自己总是将最稀的盛在碗里，其实，母亲也要去上工干活的。而有的时候，看到锅里粥不多了，或没有了，她就假装吃饱了，自己不再盛了，而把剩余的粥全部盛到别人的饭碗里，她自己却饿着去上工。她慷慨大度地向人间倾泻着爱，但就是忘了自己。

在炎热的夏天，蚊虫肆虐，夜晚，密集的蚊子叫声嗡嗡，在人群中不停地轰炸，许多大人或小孩身上都会被咬出许多红块来，有时还抓得感染了。这时，母亲除干活外，手里经常会拿着一把蒲扇，不停地扇打，从摇篮中的小孩子，到做作业的孩子，既驱赶蚊虫，又送来了阵阵凉风，而母亲的额头上是串串的汗珠，经常连衣服也是湿的。

小时候，我除了爱学习外，也爱劳动，什么农活都可以干。但惟独“牵磨”不行。当时家乡一般是6月至8月吃元麦(当时家乡有小麦、大麦，尤以元麦为主食),9月至次年5月吃玉米面，但元麦和玉米都要用石磨磨成面。家乡的石磨是由四个人推拉的，两个人在前面主推拉，一个人在侧面边推拉边加料，就是把元麦或玉米一把一把地放入磨眼中，关键是量要适度，太多了会磨不细，太少了细是细了，但费时间。另一个人站在加料者的对面推拉，这样四个人推拉起来就比较协调。但当时除了父母，就是我年纪大些，弟弟妹妹还小，有时会请邻居帮忙，偶然还可以，经常就不好意思了。因此，就我和父母三个人牵磨，这样很累，不如四个人协调。而我每次牵磨都会很不适应，感到天旋地转，会头晕、恶心、呕吐，脸色发白，如同生病一般。因而父母就尽量不要我去牵磨，有时请邻居，有时是两个人艰难地牵。但我不肯，非要帮助一把，经常是不顾父母的劝阻，而执意去推磨，看着石磨一圈一圈艰难地转着。我不能牵磨也成了话把，邻居们取笑说，这孩子命里注定将来是吃皇粮、吃大米的，是不用牵磨的，弄得我哭笑不得。yulujidi.com

家里经济困难，吃肉是奢望。那一年，父亲养了一只肉兔，在父亲的悉心照料下，兔子长得很肥实，闲下来的时候，父亲总要在兔笼前看看，打算到春节的时候宰杀，好解一次馋。但在春节前不久，母亲不放心在南通学习的我，提议把兔子卖掉，作为路费，请父亲去南通看望我。父亲怀着复杂的心情，亲自上镇去把兔子卖掉了，并到南通看望我。

细微之处见真情，虽然是点点滴滴，虽然是细枝末节，但这始终一贯，这无私与精心，这体贴入微，足见母爱的伟大!还有比母爱更美更亲更可信更牢固的爱吗?父亲的哲理父亲年幼时因家境贫寒，家中无力供其上学，只上过几天私塾，后来爷爷教他识几个字，总之，他识字不多，但善于思索，善于积累，善于从听到看到的人和事中悟出许多道理。他没有说教，也不会长篇大论，常常是在雨天无活时，或夏夜乘凉时，会给我们讲些故事，这些故事，寓意深刻，颇有哲理，但更多的是言传身教，在潜移默化中教诲子女。他给我们讲过“头悬梁、锥刺股”,"凿壁偷光"等故事，以鼓励我们要刻苦学习；给我们常讲一些仁、义、礼、智、信等作为做人的道理，人要有坚忍不拔的精神，“古之成大事者，不性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要学会坚韧，忍别人所不能忍的艰辛，忍别人所不能忍的灾难。还给我们讲三国、水浒、西游记等故事，像诸葛亮的足智多谋和处事不惊；梁山好汉不但武艺高强，而且讲义气；孙悟空火眼金睛，能识破一切妖魔鬼怪等等。

但在我的印象中比较深刻的还是以下这些。

“心中无鬼不怕鬼，只有鬼怕他”。"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任凭风云变幻，心中总是踏踏实实。人若是怀着阴沉诡谲之心，便是心中有鬼，一定怕正直正义之人，心中无鬼，便活得轻松自在。心中无鬼，没有包袱，没有思想负担，便会光明正大。反之，有鬼之人，遇事就会睡不好觉，遇人就会汗颜，静时你就会内疚。心中有鬼之人，甚至对刚正不阿之人，光明正直之人，清正廉洁之人，抱有扭曲心态，甚至不相信天底下会有好人，还会对正义之人冷讽热嘲，排斥打击，一律斥之为不合潮流，概因其心中有鬼!

要“一是一，二是二，实事求是，不说假话”,“弄虚作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并以刮浮夸风时，谎报粮食产量，弄虚作假，结果报表上有粮，但仓库里无粮，害得老百姓饿肚子为例说明之。他对那些张嘴就来，胡编乱侃，说假话不脸红的人十分反感，嗤之以鼻。"实于兴邦，空谈误国",不实事求是会祸害千年，严重扰乱人们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是社会主义建设的大敌。一是弄虚作假，报假数字、假情况、假民情，会误导决策，造成决策失误。会使千千万万人逆向行进，从宏观上讲造成社会上巨大的损失，有些是带有全局性的和长远性的，后果就更加严重。二是提供假种子，以一般种子冒充良种高价出售；假农药，贻误农时，造成病虫害蔓延；假化肥，不但有效成分低，有的甚至是含有害成分，这些都会严重影响农业生产，给广大农民带来巨大损1父亲的哲理1失，甚至使广大农民的辛苦付之东流。报载有的农民因此弄得倾家荡产。三是在流通领域里，假酒，假药，假烟，一些食品的假冒伪劣，以次充好，对人民群众的身体健康带来极大危害。报载伪劣奶粉婴幼儿服用后造成残废，甚至死亡，问题已经严重地影响到下一代了。一些伪劣的电器，引发安全事故，使不少人一命呜呼。四是制造假证件，什么假身份证、假文凭、假公章、假结婚证等等，弄得人们人心惶惶，无所适从，甚至哪一天上当了都还不知道。五是弄虚作假做表面文章，搞什么“形象工程”,“政绩工程",报假预算，记假账，不但形成不少“豆腐渣"工程，而且诱发了行贿、受贿、贪污、挪用等一系列犯罪行为，与此同时，毁掉了一批由党和人民培养出来的干部。六是弄虚作假盛行的负效应往往是使许多老实人吃亏。日常生活中是这样，生意场上也是这样。标实价，反暴利的经营者反而受到同行群起攻之，甚至动用黑社会势力整之，完全不可思议。还有就是“报喜得喜、报忧得忧",如实反映问题的，不受赏识；埋头实干的不如会汇报的；正直正派的不如吹牛拍马的，更不如跑官要官的。千千万万善良的人们呼唤，让实事求是的优良传统更好地发扬，让实干苦干的精神落实到每个人，落实到每项工作中。无论古今中外，大家都要求讲"老实话”,可见"老实话"是不容易听到的。真话未必是好听的话，所谓"忠言逆耳"、"良药苦口",一片好心倒往往得罪人。人们在情感上要求真诚，要求真心实意，要求开诚相见，但谈何容易!

父亲常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早得志不要得意，晚得志不要失意”,“甘露十二为丞相，太公八十遇文王”等故事。说事物是发展变化的，关键是要把握机遇，而不在于一时一事的得失。任何时候都要有个好心态。他常常不言语，想必是静观伺变。得意时不要忘形，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吃几斤咸盐!失意时不要气馁，要永不放弃，永不言败。比较时要注意方法，不能盲目攀比，所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是要知足常乐。而如果方法不对，心态不好，则会是"人比人，气死人"。是啊!别人本事不如你大，但挣的钱比你多，而且可能是个百万富翁，千万富翁；别人德才都不如你，但却连连升迁，官越做越大，脾气见长、架子越大，走在对面连人都不认识了。你何必生气呢，也权当不认识罢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在可能条件下，要尽最大努力，把事情做好，以达到尽可能更好的效果。因此，要不懈努力，不断拼搏，永不放弃。但成功往往带有机遇性，偶然性，不确定性，并不完全是主观努力的结果。今年发大水，明年可能干旱，也可能是继续发大水，气象台预报都经常不准，说是台风影响有暴雨，提前把水库里的水放掉了，而事实上台风没有经过这里，水白白放掉了，这也是不确定性。而如果不提前放水，台风果然来了，发了大水，决了堤坝，淹了城市和村庄，又会如1父亲的哲理|何说法呢?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想到了总比没有想到强，当然，想对了比想错了更好。有些事情也要有些辩证法，有些灵活性，讲些相对性，不然一根筋，就会走进死胡同，甚至撞死南墙仍不知为何?有时候强调30比29大，30多岁不行了，重在提拔年轻人，总得后继有人，培养接班人也是事业之需要；而有时强调58比59小，只能安排59的进政协当委员，也是工作需要嘛!这就是我父亲常说的"此一时，彼一时",这样不就都理解了吗?月亮还初一、十五都不一样呢?它还是天上的大星星呢!何况我们是地上的凡人呢!

父亲讲的一些话，有的是过时了，有的有局限性，是特定指某一件事，但有些道理在现实中仍有旺盛的生命力，即现实意义。

父亲的哲理不仅是从小对我的谆谆教诲，更是他挺直脊梁做人的尊严，是困难面前百折不挠的风骨，是燃烧希望的心灵火炬，它是春风，是火焰，是做人的道理，更是激励我前进的动力。

在老家的农产品中，尤其是蔬菜中最受青睐的当数山药了。山药是薯蓣的俗称，多年生缠绕藤本，地下具圆柱形肉质块茎，就是主要的食用部分，市售的山药即是。叶片多为三角状卵形成耳状分裂，叶腋间有珠芽，俗称山药子，可用于当种苗繁殖，也可食用，炒着吃，蒸着吃均可。山药子用于繁殖，第一年地下块茎一般不很粗壮，但也可食用，而截下来的上部即可作为第二年的种苗，第二年就会生长出粗大的块茎了。它夏季开花，花单性，乳白色，花序穗状，下垂。山药性平，味甘，益健脾胃，补肺肾，中药常用于主治脾虚泄泻、消渴、遗精、带下等病，是老百姓公认的滋补食品，也是蔬菜中价格较贵的品种。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种山药是十分精细的农活，从选苗开始，要选粗壮、光直、无病虫害的山药为种，适度带些块茎的上部，这样苗壮，后劲足。接着是整地，土壤要深翻，深度在50公分左右为宜，粒度要细，杂物要清理掉，然后施上基肥，一般是河泥，豆粕，羊踏灰等。幼苗出土后，适时浇水，追肥，当苗长到40公分左右时，要搭棚，以让植株攀缠。搭棚一般用芦苇或细竹当材料，互相交叉，成一定形状，各连结处均用细绳扎紧，搭棚是为了通风透光。这些活，父亲都会适时、细致地进行，一丝不苟，有时候干完后，他还要反复查看，似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十分珍惜自己的劳动成果。时值盛夏山药藤会密密麻麻的缠到棚顶，一派朝气蓬勃，绿色的叶片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亮，似屏似锦。棚底下一般会套种西瓜，小孩们会从棚底下捧出一个熟透的西瓜，这高兴劲就甭提了。

日常管理也是十分重要的，除了浇水、施肥、除草外，还要除虫，有一种卷叶虫，还有山药虫，蚕食叶子，父亲总是来回巡查，一条一条捉去，一叶一叶剪去，从不使用农药。有时会遇到台风，会把山药棚刮倒，台风过后，仍然可以将棚扶起来，并进行加固。山药的根部一般不会受损，这一点与玉米、大树等不同。

深秋后一般可以采收，但我家一般都要在初冬才批量采挖。入冬后，植株才真正成熟，挖出来的山药苗留种效果好，而秋天挖的山药其苗留种太嫩，因而会影响第二年的产量，同时，秋天农忙，秋收秋种，没有更多的时间，因为挖山药是很费工时的。批量采挖时，首先把藤连棚架一起拔除，留下一截藤茎，拔走的棚藤一般当作柴禾，而如果材料是用的竹子，则要专门拣出来，可供明年继续使用。山药的食用方法很多，如拨丝、红烧、清炒、炖|山药鱼、炖鸡、炖排骨等，但小时候印象最深的是山药鱼片汤，放些醋和韭黄，口味独特，还有就是将山药去皮后拍成浆状，加些面粉，调和在肉馅里做成丸子，十分好吃。现在看来，大概当时缺肉，故用面粉山药充数而已。

父亲种的山药长得好，远近闻名，而一般人家同样是学父亲的样子种植，却远不及父亲种的好，可能是关键技术没有掌握，存在"热闹"与"门道"之区别，结果是叶徒相似，却实味不同。功夫不负有心人，父亲的精耕细作，潜心钻研，善于观察，不断改进，总结经验，因而取得较好的回报。可见不论做什么事，只要肯付出，执著，做个有心人，注意学习、试验、积累，就会取得成功，而奢望不劳而获，害怕下功夫，是不会有好收成的。

父亲是个勤劳忠厚的农民，对于自己的农事倾注了毕生的心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从来没有过半点懈怠。他那种勤奋，那种敬业精神，那种坚持与付出，总是在鞭策和激励着我们，也让我们永远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