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务本4

#勤政务本4

20 训曰：射御居六艺之中①，二者相资为用。古人御车虽见于经史，然其法不可得而详。而我朝满洲骑射，其功用则有不可胜言者。盖骑射之道，必自幼习成，方得精熟②。未有不善于驭马而能精于骑射者也，抑且乘骑不惮，方克善驭。如我朝满洲并外藩诸蒙古以及索伦、达呼里等③，俱娴于骑射者，盖因自幼乘马，十余岁即能驰骋，故尔马上纯熟④，善于控御也⑤。当狝狩之时⑥，猎骑云屯⑦，风生电发⑧。其中精于骑射者，人马相得⑨，上下如飞，磬控追禽⑩，发矢必获⑪，观之令人心目俱爽，诚所谓“不失其驰，舍矢如破”也⑫。夫善驭马者之逐兽也，驰驱应范⑬，远近合宜。即马之调习者，亦知人意之所向，兽远而就之使近，兽合而开之如法。恰当发矢之时，另有一番努力之状，是惟良骥为然也⑭。复有人精于驭马者，不择优劣，乘之惟见其佳。盖人能显马，而马亦能显人也。

【注释】

①六艺：古代儒家学校教育的六种科目，即礼、乐、射、御、书、数。

②精熟：精深熟练。

③索伦：我国少数民族名，即鄂温克族。主要分布在黑龙江、嫩江流域。民风刚劲，勇敢善战。达呼里：即达斡尔，也是东北地区少数民族之一。

④纯熟：熟练。

⑤控御：控制，驾驭。

⑥狝狩（xiǎn shòu）：即打猎。

⑦猎骑云屯：骑马行猎者像云之聚集，形容打猎的人群非常多。

⑧风生电发：风起，雷电发作。这里形容打猎时骑马、射箭行动迅速。

⑨相得：相处得很好，契合，投机。

⑩磬控：纵马和止马，泛指驭马。

⑪发矢：即射箭。

⑫不失其驰，舍矢如破：语出《诗经•小雅•车攻》。舍矢，即放箭。破，射中，射穿。

⑬应范：符合规范。

⑭良骥（jì）：骏马，良马。

【译文】

父皇训教说：射箭和驾车都是古代六艺中的一项，二者相互辅助应用。古人驾车虽然见于经书和史书的记载中，然而其具体的方法却不能够详细知道。而我朝的骑射，则有说不完的作用。大概骑马射箭，必须从小就要练习，才能达到精准熟练。没有人不善于骑马而善于骑马射箭的，并且只有骑马不害怕，才能善于驾驭马。就像我们满洲人和蒙古各部、索伦、达呼里等外藩各部族的人，都娴熟于骑马射箭，因为他们从小就骑马，十几岁就能够骑马驰骋，所以马上功夫非常熟练，善于控制马。当打猎时，骑马打猎的人就像云一样多，飞奔起来呼呼生风，如同闪电一样快。其中精熟于骑射的人，人马相互配合，上上下下像飞一样，驭马追击野兽，拉弓射箭必定能射中，看到这就会使人心情和眼睛都非常舒畅爽朗，确实就是所说的“骑马者不失驾驭马的方法，就能射中”。那些善于控制马的人追逐野兽，驱马奔驰都符合规范，距离野兽远近合适。就是那些经过调教训练有素的马也能理解骑马人的意向，野兽离得远了，就靠近它使与它的距离近些，野兽合群了就用一定的方法冲开它们。在放箭的关键时刻，会有另一番努力的样子，只有良马才能做到这样。又有人精通于控制马，不管选择的马优劣，他骑上就是好马。大概人精于骑射就能显示出马的精良，而马的精良也能彰显出人的技艺之精湛。

21 训曰：人君以天下之耳目为耳目①，以天下之心思为心思，何患闻见之不广？舜惟好问、好察，故能明四目，达四聪②，所以称大智也③。

【注释】

①人君：即指古代的国君、皇帝等最高统治者。《孟子•梁惠王上》：“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焉。”

②故能明四目，达四聪：语出《尚书•虞书•尧典》。四目，能观察四方的眼睛。四聪，指能远闻四方的听觉。

③大智：大智慧。

【译文】

父皇训教说：作为君主，应该以天下人的耳目为自己耳目，以天下人心里所想为自己所想，哪里还用得着担心自己的所见所闻不能广博？舜帝正是因为喜好询问，善于观察，从而能够广开四方之视听，洞察天下各地的消息，所以才被后人称为拥有大智慧的圣王。

22 训曰：人生凡事固有定数①，然而其中以人力夺天工者有之②，如取火镜、指南针③。一物之微，能参造化④。至于推步七政之运行⑤，寒暑之节候⑥，日月之交蚀⑦，皆时刻不爽⑧；又若春耕夏耘，乃致西成秋获⑨，苟徒恃天工，不尽人力，何以发造化之机，而时亮天工乎⑩？

【注释】

①定数：一定的气数，运命为天所定。

②人力：人的力量。天工：天然形成的工巧。

③取火镜：当指凸透镜，中央厚而周围薄的透镜，能聚敛日光引火，故称为取火镜。

④造化：古代中国人对化育万物的大自然的称呼。

⑤推步：指推算天象历法。古人认为日月转运于天，犹如人之行步，可推算而知。七政：古天文术语，但说法不一。一种是指日、月和金、木、水、火、土五星。《尚书•虞书•尧典》：“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孔传曰：“七政，日月五星各异政。”孔颖达疏亦曰：“七政，谓日月与五星也。”另一种认为是指天、地、人和四时。《尚书大传》：“七政者，谓春、秋、冬、夏、天文、地理、人道，所以为政也。”还有将北斗七星称为七政，以七星各主日、月、五星，故曰七政。《史记•天官书》：“北斗七星，所谓‘旋、玑、玉衡以齐七政’。”司马贞索隐引马融注《尚书》云：“七政者，北斗七星，各有所主：第一曰正日；第二曰主月法；第三曰命火，谓荧惑也；第四曰煞土，谓填星也；第五曰伐水，谓辰星也；第六曰危木，谓岁星也；第七曰剽金，谓太白也。日、月、五星各异，故曰七政也。”另外，古代兵家所谓的七政则是指人、正、辞、巧、火、水、兵七者。

⑥节候：即季节和气候。

⑦交蚀：即指日、月的亏蚀。

⑧不爽：不差，没有差错。

⑨西成：是指秋天庄稼已熟，收割完成，农事告成。

⑩亮：辅助。

【译文】

父皇训教说：人生中所有的事情固然都由天命所定，然而以人为的力量达到自然天成的事情也是有的，例如取火镜、指南针。一件微小的器物，都能够参透大自然的规律。至于推算天文历法、日月五星的运行，冷暖季节的变化，日食和月食交相出现的时间，都不会出现一时一刻的差错；又像春天耕地播种，夏天除草，乃至于秋天收获庄稼，如果仅仅依靠自然的力量，不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那么如何发扬自然的生机，辅助上天成就大功呢？

23 训曰：朕于各处行伍中效力行走之人①，时常唤来与之谈论者。盖因我朝太平已久，今之少年于行兵之道②，未尝经历。若问此等行军之旧人，则功臣之子孙得闻伊祖父效力行走之处亦欢喜鼓舞，循其祖父之迹，而黾勉力行之也③。

【注释】

①行伍：本指军队的行列，古代以五人为伍，二十五人为行，后泛指军队。《史记•田单列传》：“田单知士卒之可用，乃身操版插，与士卒分功，妻妾编于行伍之间，尽散饮食飨士。”效力：效劳，服务，为…出力。行走：清代把不设专官的机构或非专任的官职称为行走，如章京上行走、军机处上行走等。

②行兵：即用兵。

③黾（mǐn）勉：勉力，努力。《诗经•邶风•谷风》：“黾勉同心，不宜有怒。”

【译文】

父皇训教说：我经常会从在各地军队中效力或者临时派去的士兵中，叫来一些人与他们谈论。因为我朝太平时间已经很久了，现在的少年没有经历过行军打仗的事。如果问问这些经历过行军打仗的旧人，那些功臣的子孙听到他们祖父、父辈效力军中时的事迹，就会变得高兴而振奋，从而学习他们祖父、父辈的事迹，发奋努力去做。

24 训曰：古人云：“尽人事以听天命①。”至哉是言乎！盖人事尽而天理见。犹治农业者，耕垦宜常勤，而丰歉所不可必也。不尽人事者，是舍其田而弗芸也②；不安于静听者③，是揠苗而助之长者也④。孔子进以礼，退以义，所以尽人事也；得之不得，曰“有命”，是听天命也⑤。

【注释】

①尽人事以听天命：语出《宋史•李刚传下》。人事，即人的主观努力。

②芸：通“耘”。除草。

③静听：安静地听着。这里是指安心听从。

④揠（yà）苗而助之长：即揠苗助长，又称“拔苗助长”。语出《孟子•公孙丑上》。

⑤“孔子进以礼”几句：事见《孟子•万章上》。文载：孔子在卫国住在颜讎由家，弥子瑕的妻子与子路妻子是姐妹，他去对子路说：“孔子若住到我家，我就能得到卫国卿相的位置。”子路告诉孔子后，孔子说：“有命。”意为弥子瑕能不能得到卿相之位，那是由他的命决定的，与孔子是否住在他家无关。孟子评论此事时说：“孔子进以礼，退以义，得之不得曰有命。”

【译文】

父皇训教说：古人说：“尽人最大的努力，然后就可以听从天命了。”这是多么好的话呀。大概只要人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天理自然就会显现出来。犹如从事农业生产的人，应该经常勤劳耕作，而收成的好坏是不一定的。不尽自己最大努力的，就是放弃土地而不耕种除草；不安心听从天命的，就如同拔苗助长。孔子前进根据礼，后退根据义，这样做就是尽人事；能得到或者得不到，他都说“有命”，就是听从天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