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情绪说理的意大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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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常常喜欢用一个词来概括一个国家国民的性格，例如英国人的“保守”、美国人的“实用”、法国人的“浪漫"、德国人的“严谨”,以及中国人的“中庸”,等等。尽管这种概括并不十分准确，却也让人形成一种大致的印象，出外交往时心里大致有点谱儿。
然而对我来说，意大利人的性格却始终是一个谜团。儿时看过一些意大利的电影，有一句台词记得十分真切：“墨索里尼总是有理，过去有理，现在有理，将来永远有理。”这无疑是对一个暴君性格的揭露，不可能等同于意大利人的性格。在这个创造人类辉煌文明的国度，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精神至今影响欧洲，乃至世界文明的国家，国民的性格不可能没有过人之处。那究竟是什么呢?意大利的艺术或许可以提供一点启发。有人说，从古到今，意大利的艺术体现出海纳百川、百花齐放的特点，这与意大利人与众不同的柔韧度和适应性相关。大约自12世纪以来，不同的意大利艺术家的作品就体现出某些共同特征：对于秩序和谐与形式完满的追求，似乎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空间意识，讲究均衡和克制，力图呈现事物之间可以理解和把握的理性秩序。意大利艺术家既摒弃了自然主义风格，又不像东方艺术家那样强调抽象和装饰元素，而是发展出一种表达自己独特情愫的具象手法，演绎和张扬着古典理想主义。这让人看到古希腊斯多葛学派的“克制”美德，以及基督教精神的影响。这种古典理想主义无疑反映出如同德国人一样的理性和秩序。这就表明，意大利人是讲“理”的，而且对这种“理”也十分地执着，在沉重的基督教背景之下，这种“理”不仅是一种俗世的秩序，也是一种对于信仰的坚持。所以如果你看到一个意大利人发火时，应当感觉到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他在坚持自己的信仰和理性，只是更为坚定或者激烈而已。
在没来意大利之前，我也同意大利人打过两次交道。
上个世纪90年代初，我曾租住过牛津大学附近的一所教会的房子，有一位邻居是意大利人，他不苟言笑，终日独来独往。在公共厨房里见到你时，会很生硬鲁莽地问你是否看到他晾在洗衣房的浴巾，而且只要求你回答“是”与“否”,如果你对他问话的态度表示些许不满，多说了几句，他会咬着牙根告诉你说：“我恨你。”显然，这种人在楼里不会有朋友，最后引起大家的反感，得到房主“不喜欢住在这里就搬走”的警告。第二件事发生在2008年，我遇到一位令人张口结舌的意大利女签证官。我与家人一起去意大利驻北京大使馆办签证，当家人递上材料被她询问时，我在离他们不远之处提醒了一句，她便大发雷霆地用中文喝斥道：“你怎么进来的?你不该说话。”“你给我老实点!”而后又嘟囔着面对我们的申请材料吹毛求疵。我十分纳闷她在哪里学的中文，她的老师没有顺便教她一些中国人的礼仪吗?这人在使馆工作真的很丢意大利人的脸面。这两件事至少可以证明意大利人是用情绪来说“理”的，而由于这种“理”的主观性和武断性，当它不被人认同时，“理”的持有者便会极力地坚持，甚至发怒。到过意大利后，我的确发现，意大利人似乎很散漫，不愿意拼命工作。有调查显示，58%的意大利人宁愿少挣钱而拥有更多业余时间。在业余时间里，37.2%的调查者喜欢读书、听音乐或看电视，26%的调查者喜欢与朋友或伴侣聚在一起，2.8%旅行，8.6%只是想简单地放松，7.5%做运动。而且意大利人也对负债不太在乎，更为珍惜现在，而不愿意过多思考未来。也有调查显示，从2002至2007年的5年时间里，意大利家庭的负债增加了91%,从2006至2007年增加了9.2%,意大利家庭平均负债15578欧元，主要为住房贷款、购买汽车、家具等消费贷款和重建基金。罗马是意大利家庭负债最为沉重的城市，其次是米兰等城市。 在一次学术讲座中，意大利学者称意大利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国家，而且没有精神病院，一些有精神障碍的人被送到日间托管所，调整几日再回家。然而，当我对“精神病人哪去了"的问题百思不得其解时，又看到一组数据：根据意大利人口数据库的统计数据，2007年共有1107名意大利成年人离家出走，几乎每天有3个人不知所踪。有些人在离家出走前可能会向家人或好友留下书信解释他们离开的原因，另外一些人则因为身负债务、家庭不和或精神负担过重等原因而离开。而且在近30多年里意大利共有25567人失踪，其中9357人为未成年人。这些也多少可以反映出意大利人的性格，就是为人做事不委屈自己，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讲自己的理，讲不通就走自己的路。 我也知道，这样议论意大利人有些苛刻，自己毕竟是到帕多瓦大学哲学系教书的第一个中国人。而我的邀请人克朗多教授真的对人很友好，他和夫人请我到他家做客，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带到主卧，看天花板上的壁画，说是祖辈留下来的。看到这栋位于市中心的古旧建筑，我问他家里有几个房间，他停顿片刻回答说：“不知道，没有数过。”我还发现，他严肃起来像尊古罗马雕像，但高兴起来却像个孩子。一次在早市上购物，突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Wei,Wei",转头一看，见他跑了过来，从一个硕大的牛皮纸口袋里抓出一大把红樱桃说：“快尝尝，新摘的。”这让我感觉像似在童话世界里———个圣诞老人，一个小姑娘，一把红樱桃和一个美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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