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治学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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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训曰：学以养心，亦所以养身。盖杂念不起①，则灵府清明②，血气和平③，疾莫之撄④，善端油然而生⑤。是内外交相养也⑥。

【注释】

①杂念：纷杂不纯的念头。

②灵府：指心或脑。《庄子•德充符》：“故不足以滑和，不可入于灵府。”

③血气：这里指人的感情、情绪。

④撄（yīng）：接触，触犯。

⑤油然而生：自然而然地产生。

⑥内外：即内心与身体。交相：即互相。《诗经•小雅•角弓》：“不令兄弟，交相为愈。”

【译文】

父皇训教说：学习可以培养心性，也可以养护身体。大概是因为纷杂不纯的念头不产生，内心就会清爽明亮，情绪就会和谐平缓，疾病也就不会侵害身体，善言善行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这是内心和身体相互滋养的表现。

23 训曰：庄子曰：“毋劳汝形，毋摇汝精①。”又引庚桑子之言曰②：“毋使汝思虑营营③。”盖寡思虑所以养神，寡嗜欲所以养精，寡言语所以养气，知乎此可以养生。是故形者生之器也，心者形之主也，神者心之会也。神静而心和，心和而形全。恬静养神则自安于内，清虚栖心则不诱于外④，神静心清则形无所累矣⑤。

【注释】

①毋劳汝形，毋摇汝精：语出《庄子•在宥》。形，即形体，身体。精，即精神。

②庚桑子：为《庄子》一书中虚构的人物，名庚桑楚，老子的弟子。

③思虑：即思索考虑。营营：往来频繁的样子，追求奔逐。

④栖心：犹寄心。

⑤神静心清：指心境平静，神情清爽。

【译文】

父皇训教说：庄子说：“不要使你的身体劳累，不要干扰你的精神。”又引庚桑子的话说：“不要使你的思想处于追求奔逐的忙碌中。”这是因为少思索考虑就可以养护你的心神，少喜好欲望就可以增养精血，少说话就可以存养你的气息，知道这些道理就可以养生了。这是因为身体是生命的器皿，心是身体的主宰，精神是心灵的聚汇。精神宁静了，内心就会保持平和；内心平和了，身体就会保全。恬静养神，那么精神自然会安于内；清虚栖心，那么内心就不会被外界所诱惑；精神安静心情清爽，那么身体就不会被外物所连累。

24 训曰：为人上者，教子必自幼严饬之始善①。看来有一等王公之子，幼失父母，或人惟有一子，而爱恤过甚②，其家下仆人多方引诱，百计奉承。若如此娇养长大成人，不至痴呆无知，即多任性狂恶，此非爱之，而反害之也。汝等各宜留心。

【注释】

①严饬（chì）：严加整治，严肃告诫。

②爱恤：爱护怜惜。

【译文】

父皇训教说：作为上层王公贵族，你们教育子女一定从小就要严肃告诫使之向善才好。我曾看到一些王公之子，因幼年失去父母或仅有一个孩子，因而就宠爱纵容过甚，他们家的下人也都千方百计地引诱奉承。若是这样娇养着长大成人，不是呆傻愚笨无知，就是任性狂傲作恶，这不是爱孩子，反而是害了他。你们都要留心教育子女啊。

25 训曰：尔等平日当时常拘管下人①，莫令妄干外事②，留心敬慎为善③，断不可听信下贱小人之语。彼小人遇便宜处但顾利己④，不恤恶名归于尔等也。一时不谨可乎？

【注释】

①拘管：管束，监督。

②干：干涉，干扰。外事：朝廷政事。与宫内之事称内事相对。

③敬慎：恭敬而谨慎小心。《诗经•大雅•抑》：“敬慎威仪，维民之则。”

④便（biàn）宜：好处。

【译文】

父皇训教说：你们应当平日里多管束家中下人，不要让他们妄自干涉国家的事务，而注意自身，恭敬而谨慎小心多做好事，绝不可听信那些地位低下之人的话。那些小人遇到一些好处就只顾自己的利益，而不惜将恶名归之于你们。你们不时刻谨慎小心能行吗？

26 训曰：吾人燕居之时①，惟宜言古人善行、善言。朕每对尔等多教以善，尔等回家各告尔之妻子，尔之妻子亦莫不乐于听也。事之美岂有逾此者乎？

【注释】

①燕居：亦作“宴居”。即闲居。《礼记•仲尼燕居》：“仲尼燕居，子张、子贡、言游侍，纵言至于礼。”汉郑玄注：“退朝而处曰燕居。”

【译文】

父皇训教说：我们这些人闲居时，最应该讲些古人的善行、善言。我每次对你们大多是用古人的善言、善行来教育，你们回到家后，又各自告诉你们的妻子和儿女，你们的妻子和儿女也都乐于听。天下的美事，难道还有超过这个的吗？

27 训曰：父母之于儿女，谁不怜爱？然亦不可过于娇养。若小儿过于娇养，不但饮食之失节①，亦且不耐寒暑之相侵，即长大成人非愚则痴。尝见王公大臣子弟中，每有痴呆软弱，皆其父母过于娇养之所致也。

【注释】

①失节：失去调节，失去控制，节序失常。《吕氏春秋•恃君览•知分》：“晏子援绥而乘，其仆将驰，晏子抚其仆之手曰：‘安之，勿失节。疾不必生，徐不必死。’”

【译文】

父皇训教说：父母对于子女，哪一个不怜惜疼爱呢？然而也不可以过于娇生惯养。如果小孩过于娇生惯养，不但饮食失节，而且身体也不会耐受冷暖的侵袭，长大成人后不是愚笨就是痴呆。我曾见到王公大臣的子弟中，只要有呆傻愚蠢、身体虚弱的，都是因为父母从小娇生惯养导致的。

28 训曰：朕自幼登极，迄今六十余年，偶遇地震、水旱，必深自儆省①，故灾变即时消灭。大凡天变灾异②，不必惊惶失措③，惟反躬自省④，忏悔改过，自然转祸为福。《书》云：“惠迪吉，从逆凶，惟影响⑤。”固理之必然也。

【注释】

①儆省（jǐng xǐng）：使人觉悟，反省。

②天变灾异：天象出现变异，发生异常的自然灾害。

③惊惶失措：因惊慌而举止失常，不知所措。

④反躬自省：反过来检查自身的缺点过错。

⑤“惠迪吉”几句：语出《尚书•虞书•大禹谟》。惠，即顺。迪，即道。

【译文】

父皇训教说：我从小登基做皇帝，到今天已经六十多年了，偶尔遇到有地方发生地震、水灾、旱灾，我一定要深刻地反省自己，故而灾害就会立即消失。大凡天象出现变异，发生自然灾害，不必惊惶失措，只要认真检查自身，忏悔改过，自然就会转祸为福。《尚书》说：“顺道就能得吉，从逆就会遇凶，如影随形，响之应声。”这是自然之理的必然。

29 训曰：春至时和①，百花尚铺一段锦绣②，好鸟且啭无数佳音③，何况为人在世，幸遇升平，安居乐业，自当立一番好言，行一番好事，使无愧于今生，方为从化之良民④，而无憾于盛世矣。朕深望之⑤。

【注释】

①时和：天气和顺。

②锦绣：本指色彩鲜艳、质地精美的丝织品，后比喻美好的事物。

③啭（zhuàn）：鸟婉转地鸣叫。

④从化：归化，归顺。

⑤深望：寄以深切的期望。

【译文】

父皇训教说：春天天气和顺的时候，百花尚且铺开一段锦绣，鸟儿也会婉转地发出无数美好的声音，何况是为人在世，又非常幸运地遇到太平盛世，安居乐业，自然应当树立一番好的言论，做出一番好的事业，使自己无愧于今生，这才是归顺了教化的合格百姓，在盛世中没有什么遗憾。我深切地期望你们能够做到。

30 训曰：子曰：“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①？”人生斯世②，自少而壮，自壮而老，孰能一日不与斯世斯人相周旋耶③？顾应之得其道，我与世相安；应之不得其道，则世与我相违。庄子曰④：“人能虚己以游世，其孰能害之⑤？”此言善矣。

【注释】

①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语出《论语•微子》。

②斯世：此世，今世。

③周旋：应酬，应付。

④庄子：名周。战国时期著名思想家，道家代表人物。

⑤人能虚己以游世，其孰能害之：语出《庄子•山木》。虚己，即虚心不自满。游世，优游于世，经历世事，参与社会活动。

【译文】

父皇训教说：孔子说：“我不与世人交往而跟什么交往呢？”人生活在世界上，从少年到壮年，从壮年到老年，谁能有一天不与这个世界、这些人交往呢？如果应对的合乎道义，我与世界就会相安无事；应对的不符合道义了，那么世道就会与我背离。庄子说：“人只要能虚心优游于世上，有谁能伤害到我呢？”这句话非常好。

31 训曰：满洲人最忌令人扶掖①。是故朕至如是之年尚且不令人扶掖，不持拄杖②。起坐时人但少助而已③，一立即不用扶矣。闲坐亦不凭倚。今之少年，反令人扶掖，两手搀臂，观之甚是可厌。既无病，又无故，如此举动，诚为怪异，亦特无福之态耳。又有一等人，年纪不相称，即用拄杖，复何心哉？此等处，朕实不解。尔等仍当以我朝前辈所忌讳处，戒之可也。

【注释】

①扶掖（yè）：搀扶，扶助。

②拄杖：手杖，拐杖。

③少助：少许帮助。

【译文】

父皇训教说：满洲人最忌讳让人搀扶。因此，我到了这样的年纪尚且不让人搀扶，不柱拐杖。坐着站起来时只是让人稍微帮助一下，一站起来后就不让人再扶了。闲坐时也不依靠什么东西。现在的少年，反而让人搀扶，用两只手搀扶着双臂，看起来非常让人讨厌。既没有病，也没有什么原因，如此举动，实在是很怪异，也是特别无福的样子罢了。还有一种人，不到拄拐杖的年纪，就已经用拐杖了，这又是什么心思呢？这些做法，我实在是不理解。你们仍然应当把我朝前辈所忌讳的事给予戒除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