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伦夫人的职业》：由残酷社会造成的女性堕落悲剧】

【《华伦夫人的职业》：由残酷社会造成的女性堕落悲剧】

【作家小传】

萧伯纳，英国现代杰出的现实主义戏剧作家。1856年7月26日，他出生于爱尔兰的首都都柏林一个小公务员家里，父亲是个没落贵族，母亲出身于高贵的乡绅世家，从小受过严格的上等教育。萧伯纳年幼时，受邻居影响，迷恋上了音乐，13岁就能用口哨吹出许多优秀歌剧的片段，但由于家里太穷，15岁的萧伯纳不得不辍学，进入都柏林的汤森地产公司当学徒。

1876年，他的父母离婚。萧伯纳告别了年迈的父亲，离开了贫困的故土爱尔兰，随母亲来到伦敦。

1876-1898年，他在伦敦从事新闻工作，在《明星报》《星期六评论》上写了很多关于音乐和戏剧的评论文章。19世纪的英国戏剧一蹶不振，萧伯纳嘲笑它们是迎合低级趣味的“糖果店”，他认为戏剧应该依赖对立思想的冲突和不同意见的辩论来展开。他听了剧评家朗诵了易卜生的剧本《培尔·金特》之后，感受到“一刹那间，这位伟大诗人的魔力打开了我的眼睛”，从此开始对戏剧产生浓厚的兴趣，安下心来研究易卜生的剧本，并写下了《易卜生主义的精华》一书，这部书在欧洲戏剧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在易卜生的影响下，他立志要革新英国的戏剧。

1892年，萧伯纳正式开始创作剧本。他的戏剧改变了19世纪末英国舞台的阴霾状况，他本人也成了戏剧界的革新家，掀开了英国戏剧史的新一页。

进入20世纪之后，萧伯纳的创作进入高峰，发表了著名的剧本《人与超人》《芭芭拉少校》《伤心之家》《圣女贞德》等。

当1925年的诺贝尔文学奖降临在他头上的时候，萧伯纳非常幽默地说了一句话：“干嘛要在一个老头子的脖子上系上一只金铃？”

1950年11月2日，萧伯纳在赫特福德郡埃奥特圣劳伦斯寓所因病逝世，享年94岁。萧伯纳毕生创造幽默，他的墓志铭虽然只有一句话，但恰巧体现了他的幽默风格：“我早就知道无论我活多久，这种事情迟早总会发生。”

【作品导读】

萧伯纳的文学开始于小说创作，但是最突出的成就在戏剧方面，是杰出的现实主义戏剧大师。他一生创作了51部剧本，题材范围十分广阔，其中有许多精品。

萧伯纳一向反对“为艺术而艺术”的文艺作品和庸俗无聊的时兴戏剧，主张写重大的社会问题。他在作品中辛辣讽刺资本主义社会的虚伪和罪恶，无情揭露其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种种矛盾和不合理现象，因此作品问世后往往能产生巨大的社会反响；至今他的不少剧作仍在世界各地上演，对他的戏剧的研究也在不断地进行。在艺术上，萧伯纳接受易}、生影响，主张摒弃以浪漫、尖锐和血腥的结局构筑情节的旧式悲剧，反对巧合、误会和离奇的情节，提倡剧本的任务是引起观众的思考，戏剧是“思想的工厂，良心的提示者，社会行为的说明人，驱逐绝望和沉闷的武器，歌颂人类上进的庙堂”。

在表现手法上，他通过人物对话和思想感情交锋表现性格冲突和主题思想。他的戏剧语言犀利机智，妙语连珠，处处闪射着智慧的光芒。这不仅体现了他对人生和社会的洞察幽微，更展示出他对语言艺术的高度驾驭能力。

萧伯纳杰出的戏剧创作活动，不仅使他获得了“二十世纪的莫里哀”的美誉，而且“因为他那些充满理想主义及人情昧的作品——它们那种激励性的讽刺常蕴涵着一种高度的诗意美”而于1925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他把这笔奖金捐给了瑞典的穷作家们。

《华伦夫人的职业》是一部地道的社会问题剧。华伦夫人在欧洲开妓院，获得厚利。女儿薇薇不知道这件事，自命清高，在剑桥大学获得数学优等奖。

当薇薇最终了解到母亲的苦难经历后，她谅解了母亲的过去，但在经济上和母亲决裂，决心依靠自己的劳动独立生活。华伦夫人能干、老道、现实，既传统又反传统；女儿薇薇聪明、冷静、受过高等教育，同时极具反叛精神，是一个决心依靠自己的奋斗取得独立的新女性形象。在金钱观与婚姻观上，她们有着明显的分歧，这些分歧和冲突也更引入思考其背后的社会根源，从而使得这部作品更具有现实主义批判意义。

【故事与人物】

在英国塞吕州海西米尔偏南的地方，有座带乡村风味的花园别墅。华伦夫人的女儿薇薇夏天在这里复习功课，钻研法律，和附近的牧师赛密尔的儿子富兰克交往密切。一天下午，普瑞德来访，他称赞薇薇在剑桥大学得到的优良成绩。薇薇说她将来要到伦敦法律事务所去工作，这次来乡间就是为了能安静地学点法律，为将来的工作做准备。普瑞德听了感到吃惊，说华伦夫人不会同意她选择的工作。薇薇听后表示不同意。因为华伦夫人很有钱，总是长年累月地在外奔波，薇薇从小学到大学都住在学校，母女很少见面，她对母亲的事情一无所知。

这时，正和薇薇相好的少年绅士富兰克来看薇薇，接着牧师赛密尔也来了。华伦夫人、乔治和牧师父子在一起闲谈，谈到了薇薇的婚姻。富兰克想跟薇薇结婚，赛密尔竭力反对，乔治也认为是胡闹。晚饭时，乔治尽量向薇薇献殷勤，但得到的是冷落。原来，乔治是个流氓资本家，只要有35%的利息，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和华伦夫人有着特殊的关系，也是华伦夫人所从事行业的后台老板。华伦夫人叫女儿应该常跟乔治见面，希望能跟他结婚。

薇薇坚决不同意，无奈之下，华伦夫人终于向女儿谈起了自己的身世。

华伦夫人的母亲是个寡妇，独自养活四个女儿。其中，华伦夫人和利兹是亲姊妹；另两个是异父姊妹。华伦夫人年轻时在一个酒吧端酒、洗杯子，一天工作14个小时，一星期只挣四先令。一天晚上，华伦夫人看见突然失踪已久的利兹穿着华丽的皮大衣走进酒吧，好似上流社会的女人一样。利兹见华伦夫人长得漂亮，就提议合伙做买卖。利兹说：“本钱只是一张好脸孔和一套奉承男人的本事。”于是在利兹的指引下，华伦夫人涉入了卖淫生涯。随着生意的兴旺和时间的推移，她俩雇用了一些善良的女孩子来干这勾当，她俩成了老鸨。就这样，华伦夫人有了钱，能使女儿接受高等教育。

薇薇听了母亲讲的身世，心情很不平静。她认为母亲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第二天，乔治、普瑞德和华伦夫人母女受邀到赛密尔牧师家。乔治，自恃有钱有地位，向薇薇求婚，在遭到拒绝后，说出他和华伦夫人合股在欧洲许多大城市都开设了妓院，华伦夫人直到现在还在从事老鸨那个赚钱的职业。

知道这个情况后，薇薇更鄙视乔治，坚决拒绝了他的求婚。为了报复，乔治揭露了赛密尔牧师原先和华伦夫人有过暖昧关系的事。原来薇薇和富兰克是同父姐弟。

薇薇陷入了极端的愤怒和痛苦之中。她冲出门去，离开了乡下别墅，回到了伦敦。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富兰克来到法律事务所看望薇薇，普瑞德要到意大利去也来与她告别。她既不理睬富兰克的胡搅蛮缠，也不应允普瑞德要她到威尼斯等美丽世界去过日子的要求，把母亲按例寄来的每月生活费也退了回去，要与母亲分手。此时，华伦夫人来了。

当男人们走后，华伦夫人责问女儿为什么不告诉一声就走了，为什么银行把钱退回去？薇薇表示她已知道全部事情真相，她要同母亲分手。华伦夫人拼命为自己辩护，并用钱和物质生活引诱她，还嘲笑女儿。薇薇反唇相讥，激烈地争辩，见劝说不了妈妈，就坚决要求分手。最终，华伦夫人离开了薇薇。

薇薇从此不再有什么顾惜的了，她不找丈夫，不要母亲，摆脱了一切纠缠，整个身心都投入到了工作上。

主人公华伦夫人既是一个慈爱自尊的母亲，又是一个无耻贪婪的老鸨，但在实质上，她是一个资本主义社会制度下的受害者。华伦夫人出身贫苦，在操持皮肉生涯之后，由于经营有道，发展成为欧洲多个大妓院的老板。为了不让女儿重蹈覆辙，她以嫖资供女儿接受高等教育。当薇薇最终了解到母亲的苦难经历后，她谅解了母亲的过去，但还是在经济上和母亲决裂，决心依靠自己的劳动独立生活。

【精彩片段】

华伦夫人：对一个贫穷的女孩来说当然是值得做的，自己要她能抵制住诱惑，长得漂亮，行为端庄，又明白事理。这远远比她能做的其他工作都好得多。以前我总以为事情不应该这样。薇薇，对女人来讲没有更好的职业了，这不对。我再说一次，这是错误的。但是，事情就是这样，不管对与错，一个女孩子都必须尽力而为。当然了，要一个上等淑女做这事就不值得了。如果你喜欢这事，你就是傻瓜；可是如果我当初喜欢做别的工作，就也是傻瓜。

薇薇（被越来越深地感动了）：妈妈，如果我们现在和你从前过那种苦日子时一样贫穷，你确信你不会建议我去滑铁卢酒吧工作，不去嫁给一个工人，也不走进工厂吗？

华伦夫人（愤愤不平地）：当然不会。你把我当成什么样的母亲啦！你盒不果腹、历尽艰辛时怎么可能保持自尊呢？何况，没有尊严，女人有什么价值？牛活的意义又在哪？为什么当别的同样拥有好机遇的女人生活在贫民窟里时，我却能独立自主，能够给我女儿提供一流的教育机会？就因为我懂得如何尊重自己和控制自己。为什么利兹在教堂镇上能受到尊崇？道理是一样的。要是我当初把牧师的傻话当回事儿了，我们现在又会在哪儿呢？替人家擦地板，每天挣一先令六便士，到老了就进贫民救济院，不然还能有什么指望呢？孩子，不要被那些不懂时世的人引入歧途。女人唯一一个过上体面日子的方法就是去结交一个有钱供养她的男人。如果刚好她与这男人门当户对，就想办法让他娶她回家；要是她比他身份地位差得太远，就别指望了。何必心存幻想呢？结了婚也不会幸福的！你随便去问一个伦敦上流社会做母亲的人，她都会跟你讲同样的道理，只不过我讲话直来直去，她却可能会拐弯抹角些。区别就在这儿。

薇薇（出神地，两眼盯着母亲）：我亲爱的妈妈，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你比全英国人都有魄力。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感到怀疑——或者——或者——觉得羞耻吗？

【赏析】

华伦夫人出身贫苦，原本正直的她在目睹了无数安守本分、诚实劳动的妇女生活艰难甚至濒于死亡边缘的事实后，价值观发生改变而操持起皮肉生涯，并逐步发展成欧洲多个大妓院的老板。低贱的职业给她带来财富和体面，她从另一个角度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规律，因此摆脱贫困后仍不放弃这一职业。为了不让下一代重蹈覆辙，她隐瞒真相用嫖资供女儿薇薇到剑桥读书。

薇薇得知实情后责问母亲，华伦夫人为自己辩解。节选的片段便是本剧十分精彩的部分，展示了华伦夫人人生哲学形成的全过程。

【相关链接】

【萧伯纳与宋庆龄】

萧伯纳与宋庆龄一起，是“国际反帝同盟”的名誉主席，他对中国人民一直怀有深厚的感情。1933年年初，在宋庆龄、蔡元培、鲁迅、杨杏佛发起的中国民权保障同盟总会的邀请下，77岁高龄的萧伯纳偕夫人乘英国“不列颠皇后号”轮船漫游世界，并从香港到上海作短暂访问。轮船抵达吴淞口后，宋庆龄已经和杨杏佛等上船迎接，他们在皇后轮上相见甚欢，还共进了早餐。

在长达四个小时的密谈中，宋庆龄和萧伯纳围绕“危机的中国与红色的苏俄”展开探讨。萧伯纳迫切想知道危机的中国里正在发生的一切，他问中国对日本的侵略有什么准备，问“满洲国”是一个怎样的政府，问南京政府与红军能不能成立一种联合战线来抵抗日本，甚至迫不及待地问：“苏维埃区域在哪里？有多大面积？”

萧伯纳本来不想再登岸了，他推辞道：“除了你们，我在上海什么人也不想见，什么东西也不想看。现在已经见到你们了，我为什么还要上岸呢？”

宋庆龄笑道：“上海是有不值得见的人、不值得看的东西，你尽可不见不看。

但你既是环游世界，到上海而不下船不上岸，这能算你到过上海吗？现在我请你到我的家里做客，一是尽我地主之谊，二也是成就你真正环游世界的宏愿。”萧伯纳不由得感叹宋庆龄的热情，也惊讶于宋庆龄的口才，不忍拒绝。

这样，在宋庆龄的反复相邀之下，原本因夫人身体不适而心情郁烦、无心登岸的萧伯纳，这才“游兴复浓”，“愿登岸一行”。

（节选自《萧伯纳“闪电”访沪始末》，原文载于《中华读书报》，作者：周惠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