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黑》：灵魂的哲学诗】

【《红与黑》：灵魂的哲学诗】

【鲍亚民】

【作家小传】

司汤达（1783-1842年），19世纪法国杰出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原名亨利·贝尔。1783年1月23日生于法国格勒诺布尔，他早年丧母，父亲是一个有钱的律师，信仰宗教，思想保守。他少时兴趣广泛，酷爱数学，身为雅各宾党人的数学老师格罗经常向他讲述法国大革命的历史，指导他学习洛克等哲学家的哲学思想。这些为他世界观的形成奠定了基础。1796年，司汤达进入格勒诺布尔中心学校学习，1799年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来到巴黎，原来准备投考著名的综合工艺学校，但次年5月司汤达投奔拿破仑军队，参加了著名的马伦哥战役，并先后在米兰兵站、骑兵部队任过军曹、少尉和副官。6月初入米兰，很快被任命为第六龙骑兵少尉。之后辞去军职并在米兰定居，开始练习写作。1806年至1814年期间，司汤达回到巴黎随拿破仑的军队转战欧洲大陆，在1812年从莫斯科大撤退时，他担任后勤军官。1814年拿破仑下台，波旁王朝复辟。在这种形势下，司汤达觉得“除了遭受屈辱，再也不能得到什么”，便离开祖国，侨居意大利的米兰，直到1821年回国。

1842年3月23日，司汤达在巴黎中风死去。司汤达在写作上给人类留下了巨大的精神遗产，包括数部长篇，数十个短篇故事，数百万字的文论、随笔和散文、游记。他以准确的人物心理分析和凝练的笔法而闻名，被誉为最重要和最早的现实主义的实践者之一。代表作有《红与黑》（1830年）、《巴马修道院》（1839年）等。

【作品导读】

《红与黑》这个故事发生在19世纪上半叶的法国，当时正值波旁王朝复辟时期。法国大革命后，拿破仑帝国已成为过去。以前，在拿破仑帝国时代，年轻人，尤其是并非贵族出身的年轻人可以参加革命的军队，凭着勇敢和手中的武器，建立军功出人头地，使自己威名远扬。但事随境迁，拿破仑失败，波旁王朝复辟，贵族卷土重来，他们害怕再来一次革命，便与教会勾结，平民青年没有任何出路，只能披上黑袍，以教士职业为晋身之阶。这是一个个性和魄力受到压抑的时期，这是一个停滞、萎缩、丧失了活力的社会。

《红与黑》的艺术特色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第一，小说通过描写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反映了时代的本质特征。

作家选取了三个典型环境：先是唯利是图的维立叶尔城，然后是阴森可怖的贝尚松神学院，最后是政治中心巴黎。这样的典型环境为主人公于连的行为方式提供了合理的依据，同时也为他的悲剧性结局铺垫了基础。

第二，出色的心理描写。司汤达自称是“人类心灵的观察家”，《红与黑》中，他几乎对所有人物的心理都有细致的分析。特别对于连在各种情境下的感受，内心斗争，爱与恨、勇敢与怯懦、骄傲与自卑、狂热与颓废、欢乐与痛苦等心理活动，都分析得细致入微。

第三，《红与黑》情节紧凑，结构严谨，故事单线发展，线索分明，以于连的个人奋斗史为“经”，以他与市长夫人、侯爵小姐的恋爱生活为“纬”，辅之以三个典型环境，前后衔接自然顺畅，条理清晰，形成一个有机的艺术整体。

《红与黑》被誉为灵魂的哲学诗、法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之作、19世纪卓越的政治小说、现代小说之父的经典著作、19世纪欧洲文学史中第一部批判现实主义杰作，它是美国作家海明威开列的必读书，被英国小说家毛姆认为是真正的杰出的文学书，也是1986年法国《读书》杂志推荐的理想藏书。

小说自1830年问世以来，赢得了世界各国一代又一代读者的心，特别为年轻人所喜爱。作品所塑造的少年野心家于连是一个具有高度典型意义的人物形象，已成为个人奋斗的野心家的代名词。

【故事与人物】

木匠索黑尔的儿子于连，由于精通拉丁文，被选作市长家的家庭教师。

他十八九岁，长得文弱清秀，两只眼睛又大又黑。在宁静时，他的眼中射出火一般的光辉，又像是熟思和探寻的样子，但一瞬间，又流露出可怕的仇恨。

由于他整天抱着书本不放，不愿做力气活，因而遭到全家的嫌弃与怨恨，经常被父亲和两个哥哥毒打。他小时疯狂地崇拜拿破仑，渴望像拿破仑那样身佩长剑，做世界的主人。但后来他又想当神甫，因为神甫收入惊人。于是，他投拜在神甫西朗的门下，钻研起神学来。他仗着惊人的好记性把一本拉丁文《圣经》全背下来，这事轰动了全城。市长的年轻漂亮的妻子德·瑞那夫人对于连产生好感，德·瑞那夫人的女仆爱丽沙也爱上了于连，但于连拒绝了女仆爱丽沙的爱情。以后和德·瑞那夫人恋情暴露，于连被迫离开，到了贝尚松神学院。

由于学习成绩名列前茅，院长让他当新旧约全书课程的辅导教师。神学院是个伪善的地方，他很快就堕入了忧郁之中。彼拉院长受到排挤辞职不干了，并介绍于连为木尔侯爵的秘书。侯爵是当时的显赫人物，对于连十分满意，委以重任，赠给他一枚十字勋章，这使于连感到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于连在贵族社会的熏陶下，很快学会了巴黎上流社会的艺术，成了一个花花公子。侯爵的女儿玛特尔爱上于连，于连并不爱玛特尔那清高傲慢的性格，但想到“她却能够把社会上的好地位带给她丈夫”时，便热烈地追求起她来，并且很快征服了她。

于连在骠骑兵驻地穿上军官制服，陶醉在个人野心满足的快乐中，但好景不长，德·瑞那夫人给木尔侯爵写信揭露了他们原先的关系。这时恼羞成怒的于连买了一支手枪，随即赶到教堂，向正在祷告的德．瑞那夫人连发两枪，夫人当场中枪倒地。于连因开枪杀人被捕了。入狱后，他头脑冷静下来，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悔恨和耻辱。他意识到野心已经破灭，但死对他来说并不可怕。德·瑞那夫人受了枪伤并没有死。稍愈后，她买通狱吏，免得于连受虐待。于连知道后痛哭流涕。公审的时候，于连当众宣称他不祈求任何人的恩赐。

法庭宣布于连犯了蓄谋杀人罪，判处死刑。德·瑞那夫人不顾一切前去探监。

于连这才知道，她给侯爵的那封信，是由听她忏悔的教士起草并强迫她抄写的。于连和德·瑞那夫人彼此饶恕了。他拒绝上诉，以示对封建贵族阶级专制的抗议。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于连走上了断头台。玛特尔买下了他的头颅亲自埋葬。在于连死后的第三天，也离开了人间。

于连确实是野心家。于连的野心膨胀过程是故事最表面也是最直接的线索。但是于连也像一个哲学家，他思考人生，思考巴黎，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当像拿破仑般的英雄。于连最后明白德·瑞那夫人是他的终生至爱，但为时已晚。

作者在《红与黑》中塑造了于连，更塑造了于连背后的时代。在上层社会中，人人都重视荣誉，可是又都过着奢侈、颓废的生活，是一个没有活力、腐朽而停滞的时代。

【精彩片段】

第二天还有一件几乎更令人不快的事等着他呢。很长时间以来，他父亲就说来看他；这一天，于连还没醒，白发苍苍的老木匠就来到了他的牢房。

于连感到虚弱，料到会有最令人难堪的责备。他那痛苦的感觉就差这一点儿了，这天早上，他竟深深地懊悔不爱他父亲。

“命运让我们在这世界上彼此挨在一起。”看守略略打扫牢房时于连暗想道，“我们几乎是尽可能地伤害对方。他在我死的时候来给我最后的一击。”

就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老人开始了严厉的指责。

于连忍不住，眼泪下来了。“这软弱真丢人！”于连愤怒地对自己说：“他会到处夸大我的缺乏勇气，对瓦勒诺们、对维里埃那些平庸的伪君子们来说，这是怎样的胜利啊！他们在法国势力很大，占尽了种种社会利益。至此我至少可以对自己说：他们得到了金钱，的确，一切荣誉都堆在他们身上，而我，我有的是心灵的高尚。

“而现在有了一个人人都相信的见证，他将向全维里埃证明我在死亡面前是软弱的，并且加以夸大！我在这个人人都明白的考验中可能成为一个懦夫！”

于连濒临绝望。他不知道如何打发走父亲。装假来欺骗这个目光如此锐利的老人，此刻完全是他力所不能及的。

他迅速想遍一切可能的办法。

“我攒了些钱!”他突然高声说。

这句话真灵，立刻改变了老人的表情和于连的地位。

“我该如何处置呢？”于连继续说，平静多了，那句话的效果使他摆脱了一切自卑感。

老木匠心急火燎，生怕这笔钱溜掉，于连似乎想留一部分给两个哥哥。

他兴致勃勃地谈了许久。于连可以挖苦他了。

“好吧！关于我的遗嘱，天主已经给了我启示。我给两个哥哥每人一千法郎，剩下的归您。”

“好极了。”老人说，“剩下的归我；既然上帝降福感动了您的心，如果您想死得像个好基督徒，您最好是把您的债还上。还有我预先支付的您的伙食费和教育费，您还没想到呢……”“这就是父爱呀！”于连终于一个人了，他伤心地反复说道。

【赏析】

选段写的是父子见面的场景，于连经历了安慰、更不愉快、愤怒、陷入绝望、比较平静、伤心、孩子般的热情、痛苦变成忧郁的感情变化。对父亲的来访，于连的整体感觉是伤心。于连的父亲是一个无情且贪婪的人。面对将死的儿子父亲给予的不是安慰，而是与儿子算了一笔账，老木匠迫切希望能拿到这笔钱……“如果您想死得像个好基督徒，您最好是把您的债还上。

还有我预先支付的您的伙食费和教育费，您还没想到呢……”此时人与人之间已经完全没有亲情，而变成了赤裸裸的金钱关系。

【相关链接】

【谦恭好学的司汤达】

司汤达很喜欢把自己的文稿寄给朋友阅读，征求他们的意见，求得他们的严肃批评指点，以促使自己不断提高。

有好几次，他把给维克多看过的稿件寄给作家梅里美。这份原稿经维克多之手，寄回时加了很多批评，如：“讨厌”“昏话”等等。

梅里美对虚心诚恳的司汤达说了一段很精彩的话：“我没见过任何人在受到批评时比他更坦率，或者接受朋友的批评更大方正直。”“不管别人的说法多么严厉，甚至不公平，他从不因此而生气。他有一条座右铭是：谁要是干上‘白纸上写黑字’这一行，别人说他笨拙，他就不应该惊异或者动气。他切实执行这一座右铭，而且他决不装着无所谓。他把别人的批评时常记在心里，毫不恼怒，并且认真加以研讨，仿佛在研讨一个几世纪以前作家的作品一样。”

正是这种谦恭、诚恳和自我严格要求的品格，使司汤达取得了巨大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