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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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训曰：漆器之中①，洋漆最佳，故人皆以洋人为巧，所作为佳，却不知漆之为物，宜潮湿而不易干燥。中国地燥尘多，所以漆器之色最暗，观之似粗鄙；洋地在海中潮湿无尘，所以漆器之色极其华美。此皆各处水土使然，并非洋人所作之佳，中国人所作之不及也。

【注释】

①漆器：一种表面涂漆的器物。古代漆器所使用多为生漆，是从漆树割取的天然液汁，主要由漆酚、漆酶、树胶质及水分构成，用它作涂料，有耐潮、耐高温、耐腐蚀等特殊功能。漆器上还可以绘画、雕刻、镶嵌加以美化，色彩绚丽，优美动人。

【译文】

父皇训教说：在所有的漆器中，洋漆最好，所以人们都以为洋人灵巧，制作的漆器最好，却不知道漆这种东西，适宜放在潮湿的地方而不适合干燥的环境。中国土地干燥、尘土比较多，所以漆器的颜色显得比较暗淡，看起来好像很粗劣底下；而洋人的地方在海洋中，环境潮湿又没有尘土，所以漆器的颜色看起来都很华美。这都是由各地的水土差异决定的，并不是说洋人制作的漆器就好，中国人做的就不如洋人的好。

49 训曰：古昔征战，尝用弩箭①，至我朝时弓矢甚利②，故弃弩箭而不用。今苗蛮人尚用弩箭者③，彼处尽大山深涧④，伊等鸟枪少而弓矢又不能远射，故仍用弩箭。朕近日制弩试之，所至固远，然不得准，贯革力亦微⑤。上弩而又加箭，亦不甚便，但平日作玩具可耳。实在应用之处，则不可恃。如我朝之弓矢，连射不误，贯革力大，应敌者如何对立⑥？是故自古以来，各种兵器，能如我朝之弓矢者，断未之有也。

【注释】

①弩（nǔ）箭：弓弩所用的箭。

②弓矢（shǐ）：即弓与箭。

③苗蛮：民族名。苗即苗族，蛮是古代对南方少数民族的统称。

④深涧：两山之间幽深的流水。

⑤贯革：射箭时贯穿甲革。《礼记•乐记》：“左射貍首，右射驺虞，而贯革之射息也。”

⑥对立：对抗。

【译文】

父皇训教说：古时征伐作战曾经使用弩箭，到了我朝时因为弓箭非常锐利，所以就放弃弩箭不用了。现在苗蛮人尚且还在使用弩箭，他们那个地方到处都是大山深壑，他们拥有的鸟枪比较少，而且弓箭又不能射得很远，故而仍使用弩箭。我近日制造了一把弓弩试了试，所射到的距离固然很远，但是却不能射得很准，箭头贯穿甲革的力道也很微弱。上了弩机又要加箭，也不是非常方便，只是在平日里作为玩具使用就可以了。在实际作战应用的时候，就不能依靠了。像我朝的弓箭，连射也不会失误，贯穿甲革的力道也非常大，对面站立的敌人如何抵抗呢？所以自古以来，各种兵器，能够比得上我朝弓箭的，绝对没有过。

50 训曰：声音之道以和为本。故《书》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①。”尝见近世之人事儒学者，空谈理数②，拘守旧闻，而于声字之义鄙而不讲；工师则专肄声音③，熟谙字谱④，而于音律之原茫然无知⑤。殊不知工、尺等字即宫、商之省文也⑥。工、凡、六、五、乙、上、尺七字，而五声二变亦七音⑦。工尺七字有出调，而五声二变亦旋宫⑧，旋宫则转调，而当二变者，则出调。古圣立法原自简易，而后之人反从难处探索奥理⑨，却不知说愈繁而理愈晦。古之雅乐⑩，惟用五正声，而间以二变，谓之七音。今之南曲亦止用五字⑪，而出调二字不用；北曲则杂以出调二字⑫，名曰“北调”。然则古乐今曲，何尝不以正变之声而为宫调之准则耶⑬？要之，乐以太和为本⑭，是以古圣王惟得中声以定大乐⑮。故与天地同和，荐之郊庙而鬼神享⑯，奏之朝廷而人心风俗以淳也。

【注释】

①“八音克谐”几句：语出《尚书•虞书•尧典》。八音，中国古代根据制作材料对乐器的分类。指金（如钟、铃）、石（如磬）、土（如埙）、革（如鼓）、丝（如琴）、木（如柷、敔）、匏（如笙）、竹（如笛）八类。谐，协调，调和。伦，即理。

②理数：道理，天理，天数。

③工师：即乐师。肄（yì）：学习，练习。

④熟谙（ān）：熟悉，清楚地了解。字谱：亦称“七字谱”。是器乐演奏用的一种曲谱，以吴语星、汤、蒲、大、各、句、同七字状乐器之声。

⑤茫然无知：无所知，什么也不知道。

⑥工、尺：俱为工尺谱中的音名之一。宫、商：俱为古代五声之一。

⑦五声：指古代音乐中的五种音阶，即宫、商、角、徵（zhǐ）、羽。七音：又称“七声”。是中国古代七声音阶中的七个级，即宫、商、角、变徵（比角高半音）、徵、羽和变宫（比羽高半音），相当于现行简谱中的Do、Re、Mi、Fa、Sol、La、Si。

⑧旋宫：是中国古代乐理术语，亦称“旋宫转调”。我国古代以十二律配七音，宫音在十二律上的位置有所移动，每律均可作为宫音，商、角、徵、羽各阶在十二律上的位置当然也随之相应移动，旋相为宫。

⑨奥理：深奥的义理。

⑩雅乐：又称“正乐”。是古代帝王朝会、祭祀天地等大典所用的音乐。

⑪南曲：元、明、清时，流行于南方的戏曲、散曲所用的音乐。

⑫北曲：宋元以来北方诸宫调、散曲、戏曲所用的各种曲调的统称。

⑬宫调：古代乐曲的调式。唐代规定二十八调，即琵琶的四根弦上每根七调。最低的一根弦（宫弦）上的调式叫宫，其余的叫调。后来宫调的数目逐渐减少。

⑭太和：亦作“大和”。非常和谐。

⑮大乐：古代指典雅庄重的音乐，主要用于帝王祭祀、朝贺、燕享等典礼。《礼记•乐记》：“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

⑯荐：进献，祭献。郊庙：古帝王祭天地的郊宫和祭祖先的宗庙。

【译文】

父皇训教说：声音之道以和谐为根本。所以《尚书》中就说：“只要八种乐器发出的声音能够和谐，不相互干扰，天和人之间的关系也就会和谐了。”我曾经见到过近世学习儒学的人，空谈天理，拘泥于前人所说的，而对于声律的意义，鄙视而不讲究；那些乐师则专门学习声音，熟悉乐谱，然而对于音律的原理则一无所知。岂不知工、尺等字，就是宫、商等字的简写。工、凡、六、五、乙、上、尺七个字，而宫、商、角、徵、羽五声，再加上变宫、变徵二变音，也是七音。工尺七个字中有出调，五声中的二变就是旋宫，旋宫即转换音调，而二变实际上就是出调。古代圣人设立法则，原来是很简单的，而后代人反而从难懂的地方中去探索其中深奥的义理，却不知道解释越繁琐而道理越晦涩难懂。古代的雅乐，只用五个正音而夹杂变宫、变徵，称作七音。现在南曲也只用宫、商、角、徵、羽五个字，而不用变宫、变徵两个出调；北曲中则夹杂使用变宫、变徵二出调，称为“北调”。然而，古代的雅乐和今天的南曲、北曲，何曾不是用五正音和二变调来作为宫调的准则呢？总之，音乐以和谐为本，所以古代的圣王只用切中声律来确定大乐。因此所演奏的音乐可以和天地相和谐，祭祀宗庙、郊宫，享祭逝去的祖先和神灵时都演奏这样的音乐，在朝廷上演奏这样的音乐会使人心风俗也都变得淳朴厚实了。

51 训曰：中华城池地里图样①，虽载于直省志书②，但取其大概，而地里之远近，俱不得其准。朕以治历之法，按天上之度，以准地里之远近，故毫无差忒③。曾分道遣人尽山川城郭而量其形势，南至沔国④，北至俄罗斯，东至海滨，西至冈底斯⑤，俱入度内⑥，名为《皇舆全图》⑦。又命善于丹青者⑧，精心绘出，刊刻成图，颁赐尔等。观此图，方知我朝地舆之广大⑨。祖宗累积，岂可轻视耶？既知创业之维艰⑩，应虑守成之不易⑪。朕惟祝告上天，俾天下苍生⑫，永乐此升平之世界耳⑬。

【注释】

①地里：即地理。指山川土地的环境形势。图样：即地图。

②直省：即指各省，因直属中央，故称直省。清方苞《狱中杂记》：“部中老胥，家藏伪章，文书下行直省，多潜易之增减要语，奉行者莫辨也。”

③差忒（tè）：差错，误差。

④沔国：或即指今缅甸，清代称为缅国。

⑤冈底斯：即冈底斯山脉，在今西藏自治区西南部。

⑥度内：计虑之内或意料之中。这里是指度量的范围之内。

⑦《皇舆全图》：又称《皇舆全览图》。为清康熙年间绘制的全国地图。

⑧丹青：丹和青是我国古代绘画常用的两种颜色，后借指绘画。

⑨地舆：大地，土地。《淮南子•原道训》：“故以天为盖，则无不覆也；以地为舆，则无不载也。”地载万物，故将其比喻为车舆，因称大地为地舆。

⑩维艰：形容非常艰难困苦。

⑪守成：保持前人的成就和业绩，不使失坠。《汉书•公孙弘传》：“古者赏有功，褒有德，守成尚文，遭遇右武，未有易此者也。”

⑫俾（bǐ）：使，把。苍生：本指草木生长之处，后借指百姓。

⑬升平之世界：即太平世界。

【译文】

父皇训教说：中国的城池、地理地图，虽然都记载在各省方志中，但都只是记载其大概，地理形势的距离远近，都非常不准确。我用制定历法的方法，按照天上星象的度数，以准确测量地理距离的远近，因此几乎没有一点差错。我曾派人分成几路，到各地勘查山川城郭，测量其地势高低远近，南到沔国，北到俄罗斯，东到海边，西到冈底斯山，全都纳入测量的范围内，命名为《皇舆全图》。又命善于绘画的人精心绘制，刊刻成地图，颁发赏赐给你们。你们看到这幅地图，才知道我朝的疆域是多么的广大。祖先积累下如此基业，怎么可以轻视呢？既然知道祖先创业的艰难，就应该想到守护这份基业的不易。我只有祝告上天，使天下的百姓，都永远享有这太平世界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