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信章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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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
诚实守信素来被认为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应为立身行事之本。在儒家思想中,诚信更是被视为为人处世、治国理政的最高道德规范和根本原则。《孟子•离娄上》曰:“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诚信是以德治国的重要内容,尤为统治者所重视。唐太宗就说:“朕欲使大信行于天下,不欲以诈道训俗。”(《贞观政要•诚信》)在本章中,武则天引用《论语》《吕氏春秋》《体论》《傅子》等著作,集中阐述了修身、为官、治国要以诚信为本的思想。她指出:官员要上对君主诚实、忠诚,下对百姓行政以信,“非诚信无以取爱于其君,非诚信无以取亲于百姓”。君臣之间只有以诚相待,才不会相互猜疑;官员以诚信待下,才能取信于民。“君臣不信,则国政不安”。通过这些说明,大臣应当事君以诚,治民以信,从而将诚信作为为政、为官的一种风尚,进一步使诚信从一种道德规范,上升为一种政治信仰,作为君臣共同遵循的原则。
凡人之情,莫不爱于诚信。诚信者,即其心易知。故孔子曰:“为上易事,为下易知。”非诚信无以取爱于其君,非诚信无以取亲于百姓。故上下通诚者,则暗相信而不疑;其诚不通者,则近怀疑而不信。孔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 ①,小车无 ②,其何以行之哉?”
【注释】 ① (ní):指古代牛车双辕之端与槅之两端连接处的销子。 贯穿辕、槅,再用绳索束缚使牢固。 ② (yuè):古代车辕与横木相连接的关键。 【译文】 喜爱诚实守信的人,这是人之常情。如果一个人诚实守信,那么他的心思就容易被人们了解。所以孔子说:“君主宽容易被侍奉,臣下诚实易被了解。”一个官员若不诚信,就不能得到君主的喜爱;若不诚信,就得不到百姓的亲近。因此,如果君臣以诚相待,就能做到在任何情况下互相信任而不生疑心;如果君臣不能以诚相待,即使看上去很亲近,也会因彼此怀疑而互不信任。孔子说:“一个人不能不讲信用。就像大车没有 ,小车没有 一样,怎么运行呢?” 《吕氏春秋》曰①:“信之为功大矣。天行不信则不能成岁;地行不信则草木不大。春之德风,风不信则其花不成;夏之德暑,暑不信则其物不长;秋之德雨,雨不信则其谷不坚;冬之德寒,寒不信则其地不刚。夫以天地之大,四时之化,犹不能以不信成物,况于人乎!故君臣不信,则国政不安;父子不信,则家道不睦;兄弟不信,则其情不亲;朋友不信,则其交易绝。夫可与为始、可与为终者,其唯信乎!信而又信,重袭于身,则可以畅于神明、通于天地矣。” 【注释】 ①《吕氏春秋》:亦称《吕览》。由战国末秦相吕不韦组织宾客学士编写的杂家著作,成书于秦始皇八年(前239)。全书共二十六卷,包括十二纪、八览、六论,共一百六十篇,内容包罗天地万物古今之事,汇集先秦各家言论,大体以儒、道思想为主,兼及名、法、墨、农及阴阳家言。 【译文】 《吕氏春秋》说:“诚信的功能是很大的。上天若不讲诚信,就不会有一年四季;大地若不讲诚信,就不会有草木生长。春季尚风,若春风不至,花儿就不能正常开放;夏季尚暑,若暑热不来,万物就不能成长;秋季尚雨,若阴雨不下,果实就不会饱满;冬季尚寒,若寒气不到,大地就不会坚硬。天地如此之大,四季依次变化,尚且不能以不信而成就万物,更何况是人呢?因此,如果君主和臣子不讲信用,国家政治就不会安稳;如果父亲和儿子不讲信用,家庭就不会和睦;如果兄长和弟弟不讲信用,兄弟之间就不会亲近;如果朋友之间不讲信用,他们就容易断交。可见,能一起开始,一起结束的,只有诚信啊。一个人若能坚守信义,并永远地保持不变,那就可以上通神明、下通天地了。” 昔鲁哀公问于孔子曰:“请问取人之道。”孔子对曰:“弓调而后求劲焉,马服而后求良焉,士必悫信而后求智焉。若士不悫信而有智能,譬之豺狼不可近也。”①昔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注释】 ①“昔鲁哀公问于孔子曰”几句:语出《荀子•哀公》。原文为:“鲁哀公问于孔子曰:‘请问取人?’孔子对曰:‘无取健,无取 ,无取口啍。健,贪也; ,乱也;口啍,诞也。故弓调而后求劲焉,马服而后求良焉,士信悫而后求知能焉。士不信悫而有多知能,譬之其犲狼也,不可以身尒也。’”悫(què),诚实,谨慎。 【译文】 从前鲁哀公问孔子:“何为取人之道?”孔子回答说:“弓箭调好了就能有劲,马儿驯服后才会更好,士人一定要诚实守信才能有智慧。如果士人不诚信而智能,那就好比豺狼,是不可靠近的。”从前子贡问孔子为政之道。孔子说:“粮食充足,兵器充足,人民讲信用。”子贡说:“如果万不得已必须舍弃,在这三者中首先应舍弃哪条呢?”孔子说:“首先舍弃兵器。”子贡问:“如果万不得已还要舍弃,在此二者中应先舍弃哪条呢?”孔子说:“首先舍弃粮食。因为自古以来人都是要死的,一个人若不讲信用,那他必然不能自立。” 《体论》曰①:“君子修身,莫善于诚信。夫诚信者,君子所以事君上、怀下人也。天不言而人推高焉,地不言而人推厚焉,四时不言而人与期焉,此以诚信为本者也。故诚信者,天地之所守而君子之所贵也。” 【注释】 ①《体论》:三国时杜恕所撰的政论集。《体论》有八篇,为:《君》《臣》《言》《行》《政》《法》《听察》及《用兵》。 【译文】 《体论》说:“君子的修身方法,最好的是诚实守信。君子就是靠它来事奉君主、怀柔百姓的。天不言人们都说它很高,地不言人们都说它很厚,四季不言人们都说它依时而动,这是因为以诚信为本的缘故。所以说,诚信既是天地所遵守的,也是君子所推崇的。” 《傅子》曰①:“言出于口,结于心。守以不移,以立其身,此君子之信也。”故为臣不信不足以奉君;为子不信不足以事父。故臣以信忠其君,则君臣之道益睦;子以信孝其父,则父子之情更隆。夫仁者不妄为,知者不妄动。择是而为之,计义而行之。故事立而功足恃也,身没而名足称也。虽有仁智,必以诚信为本。盖以诚信为本者,谓之君子;以诈伪为本者,谓之小人。君子虽殒,善名不减;小人虽贵,恶名不除。 【注释】 ①《傅子》:西晋傅玄所著政论著作。分内、外、中篇,凡一百二十卷,数十万言,概述了经国九流及三史故事,抨击当时玄学空谈,具有朴素唯物主义思想。 【译文】 《傅子》说:“言语出自口中,却要牢记心上。一个人如能以诚信立身,坚持以前说过的话而不轻易改变,这是君子的信用。”所以,臣子若不讲信用,就不能够侍奉君主;儿子若不讲信用,就不能够侍奉父亲。因此,臣子以诚信忠于他的君主,那么君臣之道就会更加和睦;儿子以诚信孝顺他的父亲,那么父子之情就会更加亲密。有仁义的人不会妄为,有智慧的人不会妄动。他们能择善而为,据义而行。因此能成就事业而功劳足以依靠,死后他的名字也会被人们所称道。一个人即使有仁德和智慧,也必须以诚实守信为本。因为只有以诚实守信为根本的人,才能被称为君子;而那些以奸诈虚伪为本的人,只能称作小人。君子即便死亡,好名声也不会减弱;小人纵使尊贵,坏名声也不会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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