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辈出，硕果累累5

纽约市区的大厦，被街道纵横分割的无边无际的公寓楼房，绿色的公园，闪光的、弯弯曲曲的河流以及河上蛛丝般的桥梁和河边的码头，全都展现在他们的眼前。孩子们肃然起敬。以前，他们不论往哪个方向看都只能看见一两个

街区。纽约是一个庞大的没有底的洞，在这座迷宫里行走的人们很少能看见它的真面目。

这片风景对于美国儿童文学来说是崭新的，它意味着美国儿童文学正在走向都市。

50年代美国儿童小说的最高成就是迈因德特·狄扬取得的。他在1954年出版的《校舍上的车轮》，荣获美国1955年纽伯里奖和1957年德国儿童最佳图书奖，1962年又获得国际安徒生奖，狄扬成为第一个获得该项国际大奖的美国作家。

迈因德特·狄扬生于荷兰弗里斯兰省的北海之滨，8岁时随父母移居到密歇根的大急流域，1929年于卡尔汶大学毕业。当时美国经济萧条，他找不到固定工作，曾先后当过泥水匠、罐头厂临时工、掘墓工，后来到农场做工，养鹅养鸭，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曾随美国空军第十四航空队来华服役。他爱读书，常上图书馆，有一次在图书馆大谈鹅和鸭的故事，图书馆的人听得津津有味，建议他写下来给孩子们看。他果然写出了《大鹅和小鸭》（1938），大获好评，从此就为儿童写作。他创作了许多动物故事，作品包括《赶紧回家吧，坎迪》（1953）、《跟来的狗》（1960，获美国图书馆协会颁发的奥利安奖）和《最后一只小猫》（1961），70年代还写了《复活节的猫》。狄扬的小说多以其荷兰家乡弗里斯兰为背景，或以美国中西部农村为背景。第一部小说是《海边的塔楼》（1950），1953年又写了《谢德拉克》，故事情节非常简单：有人送给一个小男孩一只兔子，小男孩正为兔子的瘦弱担心的时候，兔子却弄丢了，等到找回来，发觉兔子既胖又壮。作品的高明之处是善于通过小男孩的眼睛来观察世界。该书出版后第二年，狄扬就出版了使他获得世界性声誉的《校舍上的车轮》。狄扬以后的小说有《60位父亲的家》（1956），获美国儿童研究会颁发的儿童图书奖。还有《会唱歌的山》（1962），这也是一部不同凡响的杰作。故事以美国农村为背景，描写了一个由于家里大孩子都离家而孤立无援的小男孩、其祖父和一匹老马之间的关系。另一部有成就的小说《沿大运河去》（1964）又回到荷兰的背景，讲一个男孩穆恩塔学习滑冰的故事。穆恩塔因为生病还没学会滑冰，突然有一天他所在的村庄出现数年来最坚实的冰冻，给了他学习滑冰的机会。他不仅要尽快学会滑冰，还必须在开始解冰前沿大运河去纽彻奇派普做一趟长途旅行。《自薄荷街起的旅途》（1968，获美国儿童文学图书奖），同样也表现旅行的主题，描写一个男孩穿过弗里斯兰去他姑父姑母家。狄扬以叙述的盎然有趣见长，即使是很简单的情节也能引人入胜。他的低幼小说《小吉姆和他的大白菜》（1960）就是这样的作品。1972年，狄扬为国际儿童图书节做了《与书交朋友》的献辞，回忆自己童年时对书的热爱和留恋，说道：“半个多世纪以前，我8岁的时候来到美国。我通过读书，不仅在一个新的国家里找到了新朋友，我还发现，书能给人一种迷人的生活。”163

狄扬的《校舍上的车轮》所展现出来的正是一种迷人的生活，一种将传说变为现实的生活，一种使周围的环境更加美好的生活。故事发生在荷兰北海海滨的一个小渔村韶若。这个渔村的6名小学生——5个男孩子和1个女孩子，全身心投入使传说中能给人们带来好运的鹳到韶若安家的行动。在老师的带领下，在全村男女老少的热情帮助下，他们开动脑筋，齐心协力，找到了鹳鸟借以筑巢的马车轮，在暴风雨的日子里把车轮安在小学校屋顶上，从沙滩上救出一对濒于死亡的鹳鸟，终于使鹳鸟在韶若筑巢的梦想成为现实。小说的主要篇幅就写6个孩子如何为寻找一个旧车轮而四处奔忙。他们各走一条路，各有所遇，构成了多姿多彩的故事。在寻找过程中，6个孩子的能动性得到了很大的发挥，锻炼了性格，克服了弱点，不仅孩子之间更加相互理解，更加团结友爱，孩子和成人之间也建立了各种友谊。在小说中，寻找鹳鸟的行动寄寓着孩子们改变家园的动人理想，使他们逐渐成长，使他们与成人世界沟通起来，内涵十分丰富，足以成为每一个孩子走向生活的必读书。一个个富有理想色彩和人情味，富有儿童情趣的小故事又足以吸引每一个小读者。

这部小说从内容到形式都堪称典范。无论是6个孩子的行动目标，还是他们的行动过程，都令人激动。“现在韶若是光秃秃的。试想，韶若有了树，有了鹳鸟，有了生命，头顶是蓝天，堤外是碧海，鹳鸟在韶若上空翱翔。”孩子们所憧憬的这幅美丽图景将人们带进了生存环境的最佳状态，说是全人类的共同理想也不过分。找到一个大车轮，把它放到小学校的屋顶上，就是实现理想的第一步，6个孩子做到了。在他们整个行动过程中，作者描写了多少生动的场面！力大心粗的野洛被农夫当作小偷扭着耳朵送进学校；机灵的双胞胎皮尔与德克和孤独的断腿怪人杨纳士交上了朋友；又胖、又慢、又笨拙却细心冷静的艾卡找到的古车轮被摔成碎片；善良温和的奥卡帮助贫苦的锡贩换到了一个结实的车轮；爱思考的女孩莱娜是这场寻找车轮行动的最初发起人，她和93岁的老杜瓦为了拉出压在翻底旧船下的车轮，被困入海潮的包围之中。每一个车轮都有它自己的故事，不同性格的孩子在寻找车轮的过程中又有各自的故事，而所有的故事都包孕在一个大的故事之中。这样，小说就形成辐射形的结构，一种开放性的结构。这种开放性的结构表现了开放性的内容，孩子们的生活世界不是囿于小小的校园，而与整个渔村联系在一起，通过鹳鸟，又与外部世界联系在一起，因为鹳鸟是从非洲远渡重洋飞来的。这种开放性的内容特别能促进儿童的社会意识的发展，使儿童能够了解和认识人们的不同社会角色。

1958年狄扬在此书领奖时谈到自己写作的体会：“我认为要回到儿童中去，要深入到儿童时代的本质和美里面去。凡是写儿童书的人都得这样做。为了回到儿童时代的本质中去，除了深入进去以外，别无他法。要深入、深深地透过神秘而本能的潜在意识，回到自己的儿童时代。我认为如果能达到十分深的、十分根本的核心，回到过去的儿童中去，经过这种潜在意识，才能找到普遍的儿童题材。在这种场合，才开始写儿童书。……我认为给儿童写书的场合，应该以包括自己在内的儿童时代为基础来创作，而不是以成人的记忆为基础来写作。”164正因为如此，狄扬的小说才真正写活了儿童形象，才使儿童读者感到无比亲切自然。他能深入到儿童的内心中去，在《校舍上的车轮》中，儿童的外部行动与内心活动密不可分，简直到了水乳交融的程度。例如对莱娜的刻画：

莱娜脱掉一只木鞋，坐着，呆呆地朝鞋里看着。她觉察到了自己的呆气。这是她孤独时的习惯。她经常这样。不知怎的，这样她便感到安慰，思想也集中些。她不懂是什么道理。她希望在教室里也能穿着木鞋，不必脱掉。可是上课，木鞋都要放在门口。莱娜相信，假如她能拿着一只鞋，对它盯着想一会儿，特别是在做算术习题的时候，一定会帮她大忙的。莱娜叹一口气。做算术时，不能梦想，只能思考。这样算术就变得很可怕，又难做，叫人太不感兴趣了。

真是不折不扣的儿童思维逻辑。然而不能根据这种不可思议的逻辑性去低估儿童的智力，去轻视儿童的行为。莱娜对着木鞋思考的习惯似乎很好笑，忽东忽西、毫无逻辑联系的推想也很好笑，但是她却找出了鹳鸟为什么不来韶若造窝的原因：

鹳鸟使人高兴！“好好想想为什么？究竟为什么？”莱娜对着她的鞋子大声叫着。那两句话从硬木鞋上反弹了回来。她又轻轻地对木鞋说话，那木鞋也轻声地回答。她坐着遐想，眼睛盯着那只鞋走下堤岸。她慢慢地走上大街，专心地盯着所有的屋顶，好像从来没有看见似的。村里街道上寂静无人，到学校去的路上，也只有莱娜。她发现所有的房顶都很尖，而学校的房顶又是最尖的。

狄扬的笔如游龙似的，一直跟着莱娜的思索和行动走，灵活自如，因为他的心中已经把握住了童年时代的本质和美。当他把这种本质和美通过形象的描写传达出来时，当然打动人心。狄扬真不愧为儿童小说的大师。

在50年代，狄扬和怀特分别在儿童小说、童话的领域树起了两座高峰，把美国百年繁荣的儿童文学推向当代。